济南笔记：大明湖在什么样的意义上存在

梁东方

赫赫有名的大明湖在北方城市里不是绝无也是仅有，不用说是济南的名片，是国人的电视剧记忆里小燕子尔康之流玩耍的地方，更是自然意义上珍贵城市园林。

柏林市中心因为有一片面积广大的森林而享誉全球，在全世界的城市里都享有独树一帜令人艳羡的地位。济南市中心的大明湖实际上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一片占地面积非常可观的自然地貌置身在周围广大的人类建筑之中。这是人类城市中的异数，尤其是国内城市的异数。有西湖的杭州、有圆明园北海的北京，有很多山的桂林重庆等等，凡是具有这个特征的城市，几乎无一例外都已经属于著名的旅游城市。

现代城市对自然的毁弃已经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土地财政将一切地方都招牌挂的冲动，已经让森林河流山脉这样的原始自然无处立足。城区尤其是核心城区，二环内的城区，没有公园绿地，没有山水田园，只有建筑和马路，已经是一种司空见惯的城市格局。这样的情形之下，济南这样在核心区域依旧拥有面积广大的自然水域的状态，就显得特别难能可贵。

站到千佛山或者佛慧山上俯瞰北部的济南城区，就会为大明湖所在的位置和所呈现出来的为绿色环绕的水意直观慑服。大明湖包括周边的趵突泉黑虎泉五龙泉等等，就是这座城市的绿肺，就是这座城市的呼吸，不仅是浩大的明镜一样可以映照出南山山影的水域，更有水域周围的绿树成林、如山树冠。在天际线的意义上这里是低洼的，却也是最有吸引力的。周围的高楼大厦一旦将天际线覆盖掉，这座城市就有失去佛山倒影的景观的危险，就有失去灵魂之虞。

我在很早的早晨就开始环大明湖步行，享受抵达一个陌生的城市，置身其著名园林的珍贵愉悦。从曲水亭街那样的河畔人居的景象到这里，很自然地走进大明湖的南门，便踏入了一个广袤的湖岸世界。人来人往之间完全看不出来时间还早，好像人们每时每刻都在环湖而行。人们沿着绿色树冠掩映的环湖路径行走跑步，也在荷花绿柳之侧架着腿练功，在翘角飞檐下的泊船边录制视频；男女老幼，无分本地居民外地游客，一律享受着夏日清晨的美妙。

高高的超然楼之前，纵横的水域前景之中，有柳树垂垂荡荡，也有亭台的巍然伫立。每一个视野里好像都有古人画意，历朝历代的人们在湖边留下了诸多痕迹：历下亭、二郎庙、秋柳人家、老舍纪念馆、铁公祠、济南战役国民党守军临时指挥部、小沧浪、北极阁、汇波楼、南丰祠、遐园、稼轩祠、晏公庙……每一处都是历史文化和自然风光的绝好结合，都显示着地球环境下的人类曾经的天人合一好场景的沉淀。

我对这由泉水组成的湖水仔细观瞧，看湖水波光，看水中荷花，看游鱼倩影，除了水质透明，少有污染之外，的确也能感觉到与一般的湖水不一样的清凉。联想到在黑虎泉前接水喝的冰镇效果，想这由泉水组成的湖水，这由七十二名泉流贯而来的湖水，一定也有很明确的降温作用，可以使周围的环境温度跟着向下走一走呢。

难怪酷暑之中的济南明显比我所从来之的华北平原上的城市温度低，这昼夜流淌着的城市泉水血脉意义上的降温效果，实在不容忽视。

源于泰山山脉的泉水由地下而地上，汇流成明珠一样的大明湖，再流经泺水河注入小清河最终进入渤海，完成了源于地势的重力加速过程，也在地表形成了诸多的植被乃至人类的生息之源。大明湖作为这一连贯的水系之中的水源汇合潴留之地，这种养育的作用自然是更为集中而明确。它在实用和审美的双重意义上成为人类的家园，也是其他众多动植物昌盛繁茂之所在。古往今来，人们即便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湖边瞭望，就可以许久而不去，其根底大致上就在这里。

在有活水的湖畔，总是人间最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