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战争》第五部之中途岛海战（二十二）

       当晚会议结束之后，回到“约克城”号上的弗莱彻少将几乎彻夜难眠。大战在即，他还不能集中精力去思考未来的战术细节，而必须抽出时间对尼米兹提出的疑问做出合理解释。第二天一早，弗莱彻向司令官提交了一封长信，详细叙述了自己在珊瑚海海战中的全部作法及其原因。一向讨厌文案工作的弗莱彻——文字水平不一定比中尉老酒高——其实是大篇幅摘录了参谋部另外提交给司令部的珊瑚海行动报告。

       对金提出的那些问题，尼米兹本来就没打算追究，现在也不是认真追究的时候，他只是在竭力帮助弗莱彻寻找一个适当的借口，以便对金有所交代。在看完弗莱彻草草拟就的报告之后，尼米兹在29日写信给金，说已经详细调查了弗莱彻看似缺乏积极的举动和在珊瑚海没有发动水面夜袭的真像，这些情况均得到了令人满意的澄清，“希望您也能有同感”。最后尼米兹在信中说，“我希望并相信，您在读完随附的信件后会同意我的如下看法：弗莱彻干得非常出色，他在最近珊瑚海的巡航中表现出了优秀的判断力，他是一个出类拔萃、能征善战的海军军官，我希望他今后继续担任航母特混舰队的指挥官。如果您能批准我先前电报中的建议，授予弗莱彻优秀服役勋章并任命他为中将衔特混舰队指挥官的话，我将不胜感激。”金上将虽然一贯吹毛求疵刚愎自用，最终还是勉强同意了尼米兹充满恳切之辞的任命请求，但是晋升中将依然免谈。大战在即，美军实在不宜再临阵换将了。再说当时弗莱彻已经率舰队准备出发，生米已经下到锅里了。

       要说这东京海军军令部和华盛顿海军作战部的头头永野和金都挺有意思。前者啥事都不想管也管不住，后者是啥事都要插上一杠子，还往往插不到正经地方去，净干一些拉后腿的糗事儿。 

       值得庆幸的是，尽管在珊瑚海被打得遍体鳞伤，但“约克城”号的主机并未损坏。28日早上6时45分，“约克城”号从第十六号泊位转入了一号干船坞。航母尚未停稳，载满维修工人的平底船已迅速靠了上去，1400多名电工、装配工、机械工、电焊工蜂拥而上。缆绳尚未系好，舰上已经响起了一片片的敲打之声。

       船坞中的水尚未完全排干，尼米兹、弗莱彻和巴克马斯特舰长就涉水而进抵达现场。上将向珍珠港海军船厂厂长威廉·弗朗少将下达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使航母恢复战斗力”。尼米兹开出的具体时间是三天，听了这话弗朗差点没晕过去。尼米兹鼓励大家“聚精会神、全身心投入”，舰舱修理专家赫伯特·芬格斯塔德少校代表大家向司令官表了决心。尼米兹早就断定菲奇估计修理航母需要三个月时间的说法完全不现实。航母推进器、升降机都可以正常使用，木制飞行甲板在返航途中已提前修复。被炸坏的隔舱可以暂时用木料撑住。舰舱需要修补，因为几颗炸弹把舰体完全洞穿，但也只需几天时间就能完工。尼米兹认为，珍珠港船厂90天能够把它修得跟新的一样。现在他不需要一艘新舰，只需要这艘航母能航行、飞行甲板能起降飞机就足够了，它搭载的舰载机将决定未来战役的胜负。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尼米兹也实在没有办法。如果“约克城”号不能参战，中途岛海域敌我航母之比将是日军4-5艘，美军2艘。如此悬殊的兵力美军几无取胜希望，也很难鼓舞广大参战官兵的士气。尼米兹知道，珊瑚海海战使南云失去了两艘航母。美军航母能搭载更多的飞机，如果“约克城”号能及时投入作战，美军在即将开始的大战中就可以投入超过230架的舰载机，与日军4艘航母携带的舰载机大致相仿。那艘固定航母“中途岛”号上有多达三位数的陆基飞机，凭此力量美军完全可以与凶悍的日本人一决高下。

       弗朗厂长尽其所能抽调了各种机修工登舰抢修。刹时间舰上焊花四溅，到处可闻铆钉枪发出的滴滴嗒嗒声。美国人采取了“用等重、等强度、等剖面系数的材料换下舰上被炸毁和损坏部分”的简易办法，根本不再设计制图，需要更换的部件先在舰上做出木制模板，迅速送修理车间依样加工，旋即拿回重新换上。维修工作24小时通宵达旦。由于电力使用过多，无奈只好停掉檀香山部分地区的生活用电，基地电话交换台不断接到愤怒的火奴鲁鲁居民打来的抱怨电话，他们的抗议铁定无效。凭借强大的技术力量和1400余名维修工的不懈努力，遍体鳞伤的“约克城”号神奇焕发出新的生机。到5月29日清晨，码头人员已经开始往干坞内注水，此时仍有数百名维修队员在舰上敲敲打打。它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从干船坞中滑出，缓缓进入正常泊位停下，在这里边继续接受修理边进行加油补给和接载战机。

       照此速度，再有一天“约克城”号即可出港，奇迹在一种从未有过的上下一致的协作精神下产生了，最后它的维修总共只用了68小时。海军历来注重整洁，但现在不是讲究美观的时候——关键时候要命比要脸更重要，因此不影响作战或舰体安全的部分就未加修理。每一个参加抢修的人都知道，连尼米兹上将都亲自来了，证明形势已经到了万分危急之地步。他们清楚此刻自己也是战斗员，这里就是他们的战场，大家手下的一钉一铆都可能关乎国家的命运。

       尽管修理工作是如此匆忙，修理也进行得并不彻底，但“约克城”号已经能够开动──虽然速度已大大降低，也能够起降飞机了。情况虽然不够理想，但这已经够了。舰队损管参谋格思里中校不太满意，认为该舰的水密完整性已被破坏，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如初，他严重怀疑这艘航母能否在下一场战斗中生存。但巴克马斯特舰长却非常乐观，“接缝处重新打了铆钉，舱壁、房门和舱门都得到了他们当时力所能及的最好修理。我感觉这是一次临时修补，但足以保证我们出海，迎接任何将要发生的事情。”

       刚刚参加完珊瑚海战斗的“约克城”号还需要补充飞行员和舰载机。5月27日下午，接到太平洋舰队航母管理办公室的通知，伯奇少校的侦察轰炸机中队、泰勒少校的鱼雷机中队奉命调离，只有肖特上尉的俯冲轰炸机队留在了舰上，这使飞行员们十分恼火。他们在珊瑚海海战中伤亡惨重，不得不补充了近10名新飞行员。从2月初就滞留在卡内奥赫海军航空站的三个航空中队——它们原属于“萨拉托加”号——奉命加入“约克城”号的飞行大队。这其中只有麦克斯维尔·莱斯利少校的俯冲轰炸机队最近上过航母，兰斯·梅西少校的鱼雷机队缺乏实战经验，还好约翰·萨奇少校的战斗机中队带来了27架机翼可折叠的最新型“野猫”战斗机。弗莱彻对此颇为不满，认为新来的人还没有适应这艘舰。尼米兹拒绝做出变通。后来的事实证明，弗莱彻和“约克城”号没有任何理由抱怨这些新来的兄弟们，他们在之后战斗中的表现用“优异”二字形容都远远不够分量。

美国太平洋舰队“约克城”号航空母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