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读这篇 | 白军芳:妈妈、故乡和庙宇
白军芳
白军芳 西安工业大学教授、博士,哈佛大学博士后,主要研究古代文学和女性文学,出版《水浒传和红楼梦的性别诗学研究》《唐诗宋词书画写意》等专著,主持“飞翔女生”公众号。
虽然,我对古训“坤,母也,乾,父也”的话很不以为然,但并不影响我对母亲的崇拜,她真的如同大地,种子入了土壤,一切都会发芽开花,瓜瓞绵延。
妈妈对于土地的爱令人难以想象。80岁那一年,她从西安回到农村,仍然承包了三分地春种麦子下中秋,坚持用农家肥上地,坚持在收割前收地里的野草。有一年春节过完,她在菜市场捡了半袋子花生(那时她还在西安住)就不辞辛苦地扛到了7层楼高的家里,后来在回农村的时候,又扛回了农村,上到地里。这种疯狂的举动,只有母子间的深情才能做出的啊!她看那些土壤的目光,温柔的比看我都深情、眷恋、痴迷!
是的,土地从来也没有背叛过她。播下一颗豆,长出一蔓秧,种下一株苗,蓬勃出一地的树荫,种下花,种下菜,种下薄荷、红花、山药、土豆、芝麻、油菜……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是妈妈朴素的唯物观。
故乡,就是在爸爸妈妈这种朴素的唯物观的种子中,长出的繁茂的人际关系的。
我自小离乡,回家是近几年的事情。可是一进入村子,迎面来的就都是亲戚。妈妈会一一指给我,并把我介绍给他们。我的社会关系一下子就复杂了:奶奶,爷爷,伯伯、婶子、叔、侄儿、侄女、姨、外甥、大大、妗子……我会突然感觉腰杆子硬起了——咱也是有众位亲戚的人,再也不是城里的孤魂野鬼,除了我爸妈没人待见。看他们的笑脸,唇角的纹路和我的何其相像。
在他们的招呼下,有一群狗、一群麻雀、一群燕子、喜鹊、布谷鸟……对了,还有一群蚊子,都认识了我。
当然,还有我们家门口的大白杨树。树身上长着一只又一只睿智的眼睛,还用独特的眼神看我,似乎告诉我,她记住了我,以后回家,大老远她就挥舞手臂迎接我了。
我在城市的焦虑、干硬、生涩、孤单、漂泊感,在这里一点一点融化了,入隙灌缝,亲密无间,贴心贴肺,成为众多土坷垃的一枚,大可以四仰八叉,呼朋唤友的张致起来,放松起来,霸道起来。
有妈,真好!有故乡,真好!
妈妈在村子的洛河口边盖了一间小小的庙宇。每逢初一、十五总会祈祷一番,打扫打扫院子,收拾收拾供果,四季常常有人来拜谒。婆媳不和啦,翁婿闹气啦,邻里不睦啦,夫妻争吵啦等等,都会来和妈妈说一说。妈妈先是劝,劝不开解的时候就抽签,请神仙定夺,神仙的话是要听的,因为求签问卜,是要花钱的。农村人,脾气也不大,一般花了一元两元,请来的神仙判定,无论公不公平,服不服气,看了签,也就解决了,并不大争长短的。
本来嘛,农村人的事情,又不是联合国、中东战争,关乎人类、地球的命运,农村利益嘛,忍一忍就都忘了。
妈妈却异常重视这些神仙,她仔细地收好每一分钱,凑够了数,买帐子,买披红,买花灯,请佛经......一点一点,把乡间庙宇,搞得像模像样的。
庙宇尽皆显出端严的时候,妈妈就又添了一份工作,捡拾农村的弱智儿童和流浪人,她把他们叫到庙里,教他们拜佛念经,安顿他们住下,如果联系到家人,就送他们回去。
有一段时间,妈妈来到西安住,很久没有回老家,等回去了,小庙已经另有村民在管理。妈妈不好意思再争,也不勾同他们的方法,干脆就又盖了一个庙。
——在我家路和口边,就又长出了一个小小房子,碧瓦红墙,里面住了菩萨一样的妈妈。
每一次回家看妈妈的时候,我都会先到庙里去,知会一下众位神仙,叫他们也认识认识我,然后再去漂泊的时候,心里就安定而轻松了。赖好,咱也是神仙认下的,在另一个世界,那些认识我的神仙,如果看到我遇难,一定会帮我驱鬼除魔,稳神安魄,保佑我万事顺利金安吉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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