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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的思念
苗培兴
又到清明节了,诗句里的"清明时节雨纷纷”没有踪影,可那不尽的思念却依旧纷纷而缠绵。
照例,我们兄妹在清明的前几天齐刷刷地来到母亲的身边,询问回老家祭奠父亲的事情。九十岁的老母亲言语咽咽地说:“我昨晚上梦见你们的爸爸了。他怎么穿了一件破衣服,蹲在一个破门洞里,用手抓着吃饭呢?”说着,母亲的眼圈红了起来……(父亲去世已经三十五年了,每年的这个时候,母亲总会做起父亲的梦。)
坐在母亲身边的姐姐赶忙一边给母亲按摩后背一边安慰地说:“娘,梦,都是反的,不用担心,那边是饿不着爸爸的。”可我看到,姐姐说这些话的时候,眼圈也已红了起来。我感到鼻子一酸。
谁都没有再说话,屋里静静的,过了好一会儿,姐姐突然慎慎地说:“我昨晚上也梦见爸爸了。”
我抬眼看了她一下,没有说话。
姐姐也看了我一眼,又继续说道:“爸爸站在一个很高的门洞里,背对着我。外边下着大雨。我在后面大声喊,可我无论怎么喊,就是喊不出声来。爸爸也听不见,也不转身。我就使劲地跑,朝爸爸那儿跑。可我那腿却抬不动,无论我怎么使劲,就是抬不动。急得我呀,就挥舞着双手使劲地大声乱喊,突然,我喊出了声,我也醒了。”
听到这里,我的心猛地一震,忽然想到,好像是在什么时候,好像时间也不是特别的远,我也做过一个这样的类似的梦。那个门洞好像有点破,有点高,两扇门敞着,黑漆漆的,有一个很高的门档。爸爸正跨过那道门档朝门里走,一边走还一边说:“我终于回家了。”看那情形,虽然很疲惫,但,很高兴。我也是在后边一边追一边喊,可我无论怎么追,怎么喊,爸爸就是听不见,也不回头,我也总是追不上,急得我呀也是使劲地挥舞手臂,舞着舞着,我就醒了。
想到这里,我也想说出我的梦,可张了张嘴却没敢说,因为我看大哥、二哥他们谁也不出声。我忽然在想,他们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做过类似的梦?可他们却不说,大概是怕母亲听了会更加地难受吧。所以我也没有说,可我的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就赶忙闭上了眼。
沉默了好一会儿,大哥一边叹气一边缓缓地说:“那个门洞应该是咱们老家的门洞。听爸爸说,那年,咱爷爷暗地里帮助八路,买了药给八路,被汉奸告了密,鬼子赶来抓人,人没抓住,就一把火烧了咱家的房子。”
突然,母亲气愤地、狠狠地说:“哼!日本鬼子呀,可孬种了,你们是不知道啊……”
二哥赶忙拦住母亲说道:“娘,娘,今天咱先不说日本鬼子了,你看看这些纸行了吗?”
我们知道,这个时候你得赶紧转移话题,否则的话,母亲会无休止的说下去——日本鬼子到处杀人、烧房子,连月子里的小孩子都杀:用刺刀从小孩的屁眼里捅进去,然后就这样挑着,在村里乱转……
这时,母亲一挥手说道:“不稀(罕)说它了。哼!日本鬼子可孬种了。在这些纸上都写上字,写明哪些是春天的衣服,哪些是冬天的衣服,还有帽子,围巾,省得他找不到,再给他拿一双筷子,拿那双竹子的,过去,你爸爸就喜欢竹子……”
我睁开眼,就见大哥在抽屉里摸出一支毛笔,又拿出一瓶墨汁。二哥从厨房里拿来一个小盘、一个盛了水的小碗,然后把墨汁倒在盘子里。大哥把笔放在小碗的水里浸泡了一会儿,便蘸了墨汁在那些纸上写了起来。末了又给母亲念了一遍。
念完了,大哥问道:“娘,你看这样行吗?”
母亲顿了顿又说到:“还有大衣呢,你爸爸就爱穿那件大衣,黑色的,呢子的,脖子里总爱围个灰色的围巾。大衣写上了吗?”
大哥说:“去年就写上了。”
母亲说:“今年再写上一遍,怕是乱放找不到了。”
大哥没有再吱声,就又写上了。
我默默地看着大哥、二哥做着这一切,听着母亲和大哥的对话,我的泪就一直在流。
……
入夜,妻儿都已睡了,我却怎么也睡不着,站在阳台上就一直望着天空。天,黑漆漆的,有星在闪。那片山岗……
一想起那片山岗,家的气息就会飘过来,因为,父亲在那里。
苗培兴;笔名:清泉。济南人。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散文选刊(原创版)杂志签约作家。作品散见《山东文学》、《海外文摘》、《散文选刊》、《齐鲁晚报》、《山东工人报》、《济南时报》等媒体杂志。曾在人民文学、山东作协、齐鲁晚报、济南宣传部、历下作协、舜网主办的小说、散文、诗歌大赛中获一、二、三等奖及优秀奖。代表作长篇小说《八年官司》入选参评第九届矛盾文学奖(序号:126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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