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桂稳:十五岁那一年那一天 | 就读这篇
十五岁那一年那一天
周桂稳
十五岁那年,我已渐渐懂事。看着爸妈整日辛苦、劳累,总想为他们分担点什么。
爸爸夏天有时间就用自行车载着木头箱子,出门卖棒冰。箱子刷成白色,周国钉上塑料纸,箱子盖子里固定一块四方的棉花垫子。逢到下雨天,爸爸就有许多棒冰没卖完。这时候我们姐弟欢天喜地吃一支支快化了的棒冰,感觉爽极了。妈妈则一脸无奈地微笑着。
那一天,太阳躲在云层里,天却热得出奇。正应了老话“蒙云太阳、晚娘的心。”毒得很呢。
爸爸出门办事去了,留下白色棒冰箱孤独地立在墙角。我萌生了卖棒冰的念头。虽然没有直接做生意的经验。爸爸卖折子我跟了几次。我载着四五条在前面,爸爸满满一车在后。他吆喝,有人喊,他就先搬我车上的折子,好让我早点回家。我觉得做生意没什么难的。
我到乡冷冻厂的时候,厂门前已排了好几辆车。人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卖棒冰的见闻。有人说:“天这么热,生意肯定好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心思一动,拿了两箱棒冰。“不出意外,全部卖了,可以赚十块钱。"
我骑车挑房子集中的地方钻。乡间的路本来不宽,路两边的庄稼旁枝斜逸,更显窄了,小路光滑平整,长满了绿苔。还得多加小心。
“啪啪!啪”我敲响了木头箱,立刻从屋里冲出几个孩子。站在路边,侧着头张望。我心一阵狂喜,赶紧跳下车。可是孩子只是眼巴巴地看我,好象是看热闹的,并没在买棒冰的意思。
我又跨上车,终于看见一个男孩叉开两腿,手夸张地向上扬着,舞动着手里的黄色毛币。此刻,时间已过去了一个小时。
我卖力地敲着箱子,不时拖长音调吆喝一声“棒一一冰!”
“嗵嗵嗵”我听见后面的脚步声。我甚至听见因为跑急了而呼哧呼哧沉重的喘息声。我回过头,果然有个女孩,大红花褂子,一条
独麻花辫子垂在脑后。活脱脱《红灯记》里的铁梅。
“买棒冰吗?”
铁梅摇了摇头。
”那你干嘛追我?”我没好气地问。跨上车就准备走。猛一回头,我看见“铁梅”将食指含在嘴里,楚楚可怜样,还有渴望、企求的眼神。心肠一软,递了支棒冰绘她。小“铁梅”迟疑了一会,接过棒冰,扭身蹦蹦跳跳地走了。
天越来越热,汗水滴滴答答往下流。唇焦口燥呼不得,此情此景,令我想起心忧炭贱愿天寒的卖炭翁。又想起我们没心没肺吃爸爸卖剩的棒冰,妈妈无奈的笑容。
开弓没有回头箭,到人家讨了瓢水,一口气喝完,又继续敲棒冰箱。
一支、两支~。卖了一箱多了。早已过了午饭时间。也许人家都睡午觉了吧,很少有人走动,更别说买棒冰。
想到妈妈肯定会担心我,我决定回家。
我骑车上了一条宽阔的马路,路两边长着高大挺拔的白杨树,路上树荫浓浓,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送来缕缕凉风。我归心似箭,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有人的说话声!我抬头看去,看见了前面路两边许多人拿着铁铲在铲路。我试探地敲响棒冰箱。
”卖棒冰的。”有人喊。我看见一个年轻人,平顶头,四方脸,白汗衫,满脸嘻笑着:”请问小姐贵姓?”
我虽讨厌这种玩世不恭的嘴脸,但还是不露声色地如实答道:”姓周。”
看了看已经化开的棒冰说:“蚀本卖,棒冰五分一支。”
”你每人发一支,帐归我算。”年轻人说。
我深信不疑,挨次序发了棒冰。走到一个中年男人跟前时,我听见他低身骂了一句什么,然后说:”我的钱我给。”
这时候,我应该察觉这是一出骗局,可我太轻信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大大的玩笑。
棒冰分完了,正好一人一支。我杵到小伙子面前,等他拿钱。
“你明天还到这里卖棒冰,我一块给钱你。”我深信不疑,骑车回家了。
妈妈果然在路上焦虑地张望。我一五一十地将人家赊账的事说了一遍。妈妈没有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以后不许卖棒冰了,也不要找人要钱了。”我还倔强地问:“为什么?”
第二天,我凭记忆找到那条白杨路。路边没有一个人,吃棒冰的人从人间蒸发了。
第一次经商,就得到一个教训:“不要太轻信别人,也许这是一个陷阱。“
周桂稳,70后,盐城人自由职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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