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故事,《糖》

新邻居

通宵赶稿后,那天我足足睡了9个小时,起床时已是傍晚时分。刚喝下一大杯凉开水,我就听到了梆梆的敲门声。

门一打开,快递师傅便对我苦笑道:“您住得可真够偏的,在这一带问个路都找不着人呐!”他身后立着一个一人高的纸箱。

我跳过了开箱检查的环节,迅速签了单。

快递师傅的车刚发动,我便放倒纸箱,就地肢解了它。当普蓝色的单人沙发露出全貌时,我不由得吹了声口哨,这次成功的网购让我心情大好。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城市腹地也已经灯火通明,我没把沙发搬进屋,一屁股坐在了上面,望着前方那片湖,感觉无比惬意。两年多来,我已经习惯了这远离喧嚣的地方。两道光突然从我眼前闪过,一辆浅色的面包车驶入了前方的空地。

这方圆数百米只住了我一个活人,这是来找我的么?

正纳闷着,银色的面包车已经在我面前停定,车门打开,跳下一个黑衣黑裤的女人。

我走上前去,试探着招呼:“你好?”

黑衣女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出现在这里:“你好,”她有些迟疑地指了指我身后,“我们是刚搬来的租客。”

我恍然大悟,原来房东把我隔壁那套空了一年多的房子给租出去了。

这时,车上又走下一个女人,她穿着颜色暗淡的亚麻衬衫,夜空下,她整个人就像个发光体,迅速吸引了我的目光。

黑衣女人摸了摸美女的额头,关切地问她:“好点儿了吗?”

我下意识又仔细瞧了瞧黑衣女人,她长得实在不好看,轮廓看不到一点女性的柔美,甚至有些男性化,一时间,断袖之癖四个字在我脑中晃荡开来。

黑衣女人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望着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朋友。”美女也抬头看了我一眼,又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望向别处。

我有些尴尬,立刻转移话题:“你们怎么会租这屋啊?如果要上班的话,这儿交通挺不方便的。”

“这里安静,适合小弥静养,我上班也不麻烦,前面路口就有个公车站,有车直达。”

“哦,那就好,咱们以后就是邻居了,我叫郝跃,怎么称呼你们俩啊?”

“她叫李弥,我叫季童。”

从始至终,李弥没有跟我说过一个字,而季童也只是公式化地回答我的问题。看来,新邻居们对我这个陌生人还心存抵触。

我磨叽了近40分钟才选好最佳位置,安顿下了我的新沙发。当我再到门口时,隔壁门前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新邻居们大概已收拾妥当。我犹豫了几秒,决定去跟她们套套近乎。

我提着小桶矿泉水和一盒编辑送的糖果,敲响了隔壁的大门。门只打开了一条缝,季童警觉且礼貌地问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给你们送点儿水和糖果。”我笑嘻嘻地把手上的东西举到她面前。

季童有些僵硬地接了过去,嘴里说着谢谢,似乎犹豫着是否请我进屋。

我无意为难她,便赶紧说:“搬家也挺累的,你们早点儿休息吧。”季童脸上立刻出现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就在我要踏进自家大门的那一刻,隔壁突然传来含糊不清的吼叫声,那明显不是季童的声音,紧接着又是铁盒被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一阵细碎的哗啦声,那应该是我刚送去的糖……桌凳被掀翻在地,两个人似乎发生了肢体冲突……

我开始不安,难道就因为我送去了水和糖果?至于有这么大的动静吗?

吱嘎一声,隔壁的门开了,季童从屋内走了出来,她额头上多了一块显而易见的血瘀。她看到愣在原地的我,小声道:“小弥身体不好,精神状态也不大稳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正准备说点什么,季童却突然退回了屋内,重重关上了门。而此时,我猛然发现李弥就站在离我最近的一堵窗户前,她躲在窗帘后审视着我,光线很暗,她的脸显得愈加清冷,我止不住打了个寒战。

或许白天睡得太久,一直到凌晨我仍无睡意。

我坐到电脑前,拿着压感笔的手在绘图板上方悬了许久,完全不知怎么下笔。屏幕上明明是一张半成的线稿,在我眼里看来却是李弥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我气恼地关掉电脑,从冰箱拿了几罐啤酒,头脑空空地坐到桌前开始喝酒。半个小时后,我终于有了些眩晕感,晕晕乎乎倒在了床上……这一夜,我持续做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梦,醒来时又把它们忘得一干二净。

第二天早上,我打开门准备呼吸新鲜空气,扑面而来的却是浓浓的油漆味。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门前的邮箱被人泼满了暗红的油漆,那些粘稠的液体从在绿皮箱表面向下流淌,一眼望去就像半干的血。

隔壁的门突然打开了,我心神不宁地回过头去,跟李弥终于有了第一次的目光交接,她有些不知所措,慌忙退后,关上了大门。

美人

我不知道邮箱上的油漆是谁的杰作,只能猜测那是新邻居们在警告我,让我离她们远点儿。所以一个多星期以来,我都尽量避开她们,偶尔跟季童打了照面,也只是礼貌地点一下头。奇怪的是,我跟李弥虽无交集,她的影像却时常蹿到我的眼前和脑子里。我有些无奈,或许是学美术的人对美的是存在执念的吧。

第一个发现我有违常态的人是我的编辑,因为我一下子给了她7个条漫,这实在不像我的一贯作风,她在QQ上问我:“你这是怎么了?”

我用一个笑脸表情敷衍了事,也实在无法跟她解释,我日以继夜地画画,只是为了转移对一个从未讲过话的女人的注意力。

连续几天的阴雨天气后,终于迎来了一个大晴天,我捧着素描本坐到了湖边,这里的水腥味很重,可对我来说这气味能提神醒脑。

铅笔刚刚接触到画本,我身后便响起了开门的吱嘎声,李弥从屋里走了出来。

我有些意外,这次李弥看到我后竟没有马上躲回屋内。可我很快又意识到,李弥很可能并没有注意到我,她的眼神很空洞,只是直直地望着前方,直直地朝湖边走了过来。

我站起身,笑容可掬地向李弥打招呼,可她毫无反应,目不斜视地走到了湖的边缘。

我开始警觉起来,这女人想干什么?那一脸的生无可恋是怎么回事?我不由分说地从凳子上站起来,跨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

李弥愣了一下,大力甩开我的手,身体瑟瑟发抖,嘴里开始发出奇怪的呜咽声,她的眼神突然凌厉起来,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把刀,向我胡乱挥了过来。幸好我躲避及时,刀尖只划破了我的外套。

我一边闪躲一边大叫着:“李小姐,你冷静!冷静下来!”

她突然停了下来,刀落在了地上,她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叫,我从未听过那样奇怪的叫声,无法想象那么柔弱的她嗓音会如此粗哑。她飞奔起来,冲进了屋内。

门被重重地关上,那一声“啪”后,一切瞬间恢复了常态,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晚上八点左右,季童主动找上了门,工作了一天的她疲态毕露,而我也立刻猜到了她的来意。

“上午的事,”季童停顿了几秒,“我要代李弥跟你道个歉。”

我摇头:“没关系,可是李小姐她……”

“她没事,只是身子一直不大好,前段时间又受了点刺激,所以才会那样,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

“刺激?”

季童苦笑:“被未婚夫悔婚对她来说打击很大吧。”

“悔婚?为什么?”

“大概没有父母愿意让儿子娶一个残障女人吧,”季童的脸上露出不屑,“最主要是,那儿子也不够坚定。”

“残障?”

季童点头:“李弥天生聋哑。”

我有些诧异,耳边回响起李弥那奇怪的叫声。

……

就在这天夜里,又有人在我的邮箱里放了一只蘸满红油漆的死老鼠。

负心人

这是个周二,前一天晚上下了一整夜毛毛雨,让弥漫在空气中的水腥味变得更加浓烈。起床时已是上午十点多了,我打开门,坐在门口悠闲地喝起了热茶。

隔壁突然传来“啪”的一声,似乎有瓷器或玻璃制品摔落在地……又一声,这次是重重地砸在了门上……随之而来的还有李弥那异于常人的呜咽声……

一个高大的男人推门走了出来,看到我时他愣了一下,然后快步朝路口的方向走去。

隔壁的门还开着,李弥已经停止了呜咽。侧耳静听,已经没有任何声响,我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我想起了李弥站在湖边时万念俱灰的样子,可她对我挥动尖刀的样子也历历在目。我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起身走向了隔壁。

一推开门,我便看到了坐在地上的李弥,她目光呆滞,四周布满了玻璃碴。我叫了她一声,她没有反应,我这才想起她有听觉障碍。我忐忑地朝她走了过去,直到我蹲在她的面前,她才缓缓地抬起了头。

李弥用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视着我,我顿时面红耳赤,愣了下才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她右脸的肌肉微微抖动了一下,突然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和凄厉,听得人头皮发麻。我知道,李弥心里的某道防线崩溃了。

我把李弥从地上扶起来,清扫了地上的玻璃碴,然后静静坐到了她的对面。

李弥的哭声也渐渐微弱下来,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又恢复了惯常的面无表情。直到我准备离开时,她才缓缓抬起右手,大拇指对着我勾动了两下。我不懂手语,猜测那可能是谢谢的意思。

季童比平时回来得早,她再一次找上了我。

“这次我要代李弥说声谢谢。”季童说。

“别客气,”我顿了一下,“上午过来的那位,就是她那悔婚的未婚夫吧?”

“是他。”

“李弥呢,她没事吗?”

季童看上去有些无奈:“如果那负心汉不来骚扰她的话。”思索片刻后,她又补充道,“如果小弥再受刺激,我真怕她会做出不冷静的事来。”

离开

有过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流后,我以为李弥已经接纳了我这个邻居,可第二天我再跟她打招呼时,她照旧手忙脚乱地躲回了屋内,这实在让我哭笑不得。而最让我哭笑不得的事发生在这天的半夜。

当时是凌晨一点多,我已经睡得很熟,却被玻璃破碎的声音惊醒。我立刻打开床头灯,看到屋子中间有一个摔碎的啤酒瓶,地上是绽开的大片红漆,玻璃窗也被砸得支离破碎。

我迅速从床上跳下地,拉开大门时,看到一个人正往路口飞奔,想要追上他已是不可能了,我只能站在门口愤怒地吼道:“混蛋,有种你别跑!”

这时,季童拉开了门,一脸茫然地问我:“出什么事了?”

我只能摊一下手:“没事儿,只是个无聊的家伙。”

回屋后我开始仔细回想,难道我得罪了什么人么?可以我现在这种半隐居的状态,哪来机会跟人结怨呢?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起码我确定了一件事,红油漆、死老鼠,以及这次的油漆瓶,并非邻居们所为。

清理完满地狼藉已是半夜三点多了,我精疲力尽地瘫倒在床上,一睡就到了第二天中午。那时候,隔壁早已是人去楼空。

对于邻居们的突然离开,我的心情很复杂,特别是对李弥,我对这女人充满了好奇。我踱步到隔壁门前,这里之前从未出现过垃圾,现在却躺着破损的蛇皮袋和硬纸板。我用力踢了一脚脚边上的纸板,它在地上翻了一面,露出几滴暗红色的斑点。

那是什么?油漆吗?还是血?我蹲下身仔细查看,埋着头拼命地闻,我很肯定那不是油漆。如果是血的话,会是谁的血呢?李弥还是季童?她们都还好吗?为何突然搬走?难道因为那个负心的未婚夫?

我的脑子里充满了疑问,却找不出任何头绪。

接下来的一周我都处于半恍惚的状态,推掉了城北一个美术展会的邀请,画稿也拖了好几张,以至于编辑怒发冲冠地催上了门。

“郝跃,我真是被你害惨了!”编辑抱怨道。

“对不起,这段时间我真的画不出来,要不你们找别的画手。”

编辑皱着眉:“亲,那是你的专栏,怎么找别的画手呢?”她停下来打量了我许久,又说,“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如果真的很严重,网站也不是不能通融。”

“其实也不算什么事儿,也许,”我垂下眼睑,“也许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说说看。”

在编辑的再三追问下,我把最近发生的事和对新邻居们的担忧一股脑告诉了她。出乎意料的是,平时总爱损我的她这次没有任何调笑,而是一脸严肃道:“如果你真的很在意,有个人也许可以帮你找到那两个女人。”

“谁?”

“郭炜。”

“那个拍谜案类微电影的网络红人?”

“没错,他火了以后不少人给他提供素材,他还真在拍电影时查清了几个没被揭发的案子。”

“可如果不把这事儿当成拍片素材,他也愿意帮我?”

“我跟他私交还行,不如我帮你问问?”

“那就有劳了。”

寻踪

郭炜一见我便说:“我帮你。”

我有些诚惶诚恐,他笑言,“你看上去不像个神经质的艺术家嘛,我相信你说的那些事儿不是臆想,再说你的编辑童生也开口了,我怎么好意思推托呢。”

于是,我们顺利地进入了正题。,“找到她们你有多大把握?”我问道。

“她们的情况童生也给我讲了一些,应该不难找到。”

我满心期待地望着郭炜,等着他的指示。

他问:“她们的日常活动范围,你清楚么?”

“李弥没有工作,每天都待在家里;季童是上班族,每天朝九晚五的,大概就是这样。”

“上班族?她是乘公车上下班吗?”

“嗯,从这儿出去的路口就有直接到她们公司的车。”

郭炜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好一会儿,又问:“那这位季小姐,大概是个什么样的人?”

“其实我们接触不多,她不大愿意跟人交流,跟我说话时目光绝不会停留在我的脸部范围内,我看她签收过一次快递,跟快递员说话也是这样,”我又想了想,“她是个特别内向的人,也许还有点自卑。”

“那,”“郭炜继续问,“她们俩都是本地人吗?”

“听季童的口音应该是。”

“童生跟我说,她们是一起长大的朋友?”

“没错,季童还说过,她们从小到大几乎形影不离。”

“你等等,”郭炜拿出手机,开始在屏幕上又点又划着,“我想我有点儿头绪了。”

“快说说。”

“李弥有听力残障,本市的聋哑学校总共五所,而金河区的只有两所。”

“为何一定在金河区?”

“不一定在,这只是个推测。按照你的说法,季童是个特别内向和自卑的人,这种人通常对陌生人和环境都有抵触情绪,所以她找工作的范围不会离自己熟悉的环境太远,而从这里出去的公车只有两路,两路车都只在金河区内运行。”

“嗯,有道理。可找到李弥以前念书的学校有什么用吗?她离开学校应该挺久了。”

“如果能在学校的往届名录里找到她,起码能知道她念书时的家庭地址,不管她和她的家人是否已经搬离,去那儿总能打听到点儿东西。”

“行!我们先去哪所学校?”

“如果走运的话,去'东华中学’应该就能有所收获。”

我再次疑惑地望着郭炜。

“金河区的两所聋哑学校都是全封闭式教学,你想想看,一个健全人怎么跟聋哑的小伙伴形影不离呢?”郭炜停顿了一下,“只有东华中学的情况比较特殊。”

“什么情况?”

“我略微查了一下,这所学校的全名是东华育才中学,但它也有自己的小学,另外还有一个相对独立的子学校,称之为'东华特殊教育分部’,是由一个归国华侨捐资创建的。”

“这个分部是挨着东华中学的吗?”

“不,它就在东华中学校内,就像梵蒂冈和意大利,属于校中校吧。”

就这样,我们迅速拟定了第一步行动方针——去东华中学碰碰运气。

病休

正如郭炜料想,我们在东华中学找到了李弥和季童的档案。她们俩的小学和中学时期都是在东华度过的,同一年入学,季童却早了一年高中毕业。李弥在高二时休学了一年,休学的原因却没有任何记录。

“你不觉得奇怪吗?”郭炜说,“申请休学是有一些手续的,休学的原因通常也会有所记录,可那上面什么也没提。”

“搞不好是记漏了呢,先别管这些陈年旧事了,重点是我们拿到了两个地址。”

郭炜看了看抄在纸上的地址:“在同一个社区,这咱们这就过去吧。”

李弥和季童家在前几年前已先后搬离了这个社区,幸运的是,这一带还能找到不少她们以前的老邻居。

当被问及李弥和季童时,一个胖胖的主妇一脸惋惜地说:“李弥这孩子什么都好,可惜是个哑巴,她爸死得早,她妈养她太不容易了,眼看着要嫁给好人家的儿子了,”她瘪了瘪嘴,“不知道怎么回事,婚事黄了,估计男方家里还是介意残疾人吧。至于你说的季童,是那个丑丫头吧?”

“嗯。”

“她啊,从小就喜欢拉着李弥玩,别的就不太清楚了。”

而一个季童家的邻居这样说道:“季童从小就不怎么理人,长得又不好看,所以很不讨人喜欢,上次我碰到过她妈,她好像没跟父母住一块儿,工作后就自己搬出去了。”

“那你知道她父母现在住哪儿吗?或者任何联系方式?”郭炜问道。

“不知道,他们搬走后就没怎么联系过了,我只听说季童现在在一个家装公司上班,听说待遇还挺不错的。”

听到这里,郭炜匆匆跟那位邻居道了谢,把我拉到了一旁。他打开了手机的搜索引擎,大概两三分钟后抬起头道:“去'美佳装饰’也许能找到季童。”

“我们只知道季童在一家家装公司上班,金河区的家装公司得有好几十家吧?你怎么推出'美佳’的?”

“不,我们还知道她朝九晚五,并且待遇不错。金河区的家装公司是不少,可员工待遇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不会多,这个行业的现状就是这样,因此我们可以过滤掉大批不成规模的小公司,剩下的只有'美佳装饰’和'精工家装’两家,我又查了一下从你家那边出来的两辆公车的线路,'精工’不在任何一条线路上,而'美佳’……”

“我明白了,”我看了一下表,有些激动地说,“现在还是上班时间,我们这就去'美佳’吧!”

我们顺利地找到了“美佳装饰”,这里确实有一个叫季童的员工,可她正在病休中,且要休一个月。

“她病了?”我有些意外,上次见到她时她还十分健康。

“不,不是病,”季童的同事说,“她是在回家路上被人砍伤的。”

“凶手抓到了吗?”我急切地问。

“没有,让他跑了。”

“请问,”郭炜插话道,“你知道季童的住址吗?”

“我不知道,但我们HR主管好像知道,你们去问问她吧。”

重逢

在去季童和李弥新家的路上,我一直都在想象跟她们重逢的情景,而想得越多,我就越是犹豫。她们和我并无任何关系啊,甚至对我有些抗拒,我这样突然到访会不会很失礼呢?一阵冷风迎面吹过,我打了个激灵,有些惆怅地问郭炜:“你说,我这是不是太多事了啊?”

“是挺多事的,不过你不是看不到人就安心不了么,就当给自己求个安心好了。”郭炜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确实如此,我去找她们大概真是为了求个安心,若是没有亲眼见到她们,我便老会想到李弥发疯挥刀的样子,还有纸板上那些可疑的红色斑点。

来开门的是季童,她的左手缠着厚厚的绷带,看到我后,她惊讶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我有些生硬地招呼道:“嘿,你们还好吧?”

“还好,可是……”季童似乎还没回过神,“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我……”

“他想确认你们没事,”郭炜抢着说,“不管怎么说,请我们进去喝口水呗。”

季童面有难色,朝屋内望了一眼才幽幽地说:“李弥在休息……”她没能想出好的逐客理由,只好退后一步,把我们让了进去。

“房东说你们缴了半年的房租,还有三个多月呢,怎么突然就搬走了?”我一坐定便问道。

季童从冰箱里拿了两听可乐递给我们:“那里已经不适合小弥静养了。”

“因为那个未婚夫吗?”

季童点了点头,然后便是长时间的冷场,我也只能静静地喝着可乐。

“你的手有大碍么?听说是回家路上遇袭了,”郭炜以开玩笑的口吻问道,“这是劫财还是劫色呢?”

“你在讽刺我吗?”季童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郭炜有些尴尬地解释着:“不不,我没这意思,我只是……”他的话被里屋的声响打断了,季童也条件反射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李弥走进了客厅,她目瞪口呆地来回打量着我和郭炜,也许是错觉,我总觉得她看我时眼睛里有一丝惊喜。

“你怎么起来了?”季童起身走到李弥跟前,用手语跟她交流着什么,而后又转过身对我们说,“小弥想给你们泡两杯茶。”

郭炜立刻接道:“好好好,谢啦!”而受宠若惊的我只是呆愣地坐在那里……

喝完茶我们便被季童下了逐客令,出门后郭炜问我:“你上次跟我说,有精神问题的是那个美女?”

“嗯。”

“我看另一位才更像精神有问题呢,根本就是被害妄想症。”

我叹了口气:“她那是过于敏感吧,从小到大奚落应该没少受,她的邻居不都称她'丑丫头’么,你提'劫色’什么的,按照她的惯性思维,你这就是在讽刺嘛。”

“好吧,算我说错话,不过关于那哑美人儿,我看你还有别的想法吧。”郭炜一脸诡异地笑道。

“胡说!”我赶忙否认,可心里却莫名地躁动着,右手紧握着李弥递茶给我时偷偷压在杯底的纸条。

触电

李弥给我的纸条上写着一个手机号码,我自然而然地认为她想让我联系她,于是给她发了很多条短信,几天过去后,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见过李弥和季童后,我反而变得更加惶惶不可终日,查看手机已成了一个习惯性动作。不得不承认,我对李弥确实存在更多的想法。

这天,我照着网站提供的脚本勉强画完一个条漫后,便百无聊赖奈地刷起了微博,心血来潮地在搜索框里输入了“李弥”,搜索结果自然是一堆不相干的内容。我再输入了“东华中学”,出现在页面第一条的微博竟让我大跌眼镜。

这条微博的发布日期是昨天,由本市某日报社的官方账号发出,内容是:一名男子昨日在家中触电身亡,据悉,该男子系东华中学校长的独子。该条微博还配了一张死者的照片,虽然眼睛部位打上了马赛克,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来——正是来找过李弥的男人,那个纠缠不休的未婚夫!

这是一桩意外吗?还是一场谋杀?各种可能性一股脑蹿进了我的大脑,思索再三后,我拨通了郭炜的电话。

“你是不是在怀疑什么?”郭炜问我。

“我也说不清,只是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你怀疑那两个女人?”他顿了几秒,“其实仔细想想,她们的确存在杀人动机。”

“而且,”我无法回避这样的事实,“李弥是有暴力倾向的,我见她爆发过两次,一次伤了季童,一次险些刺中我。而之前季童也跟我说过,如果那男人继续骚扰李弥,她可能做出一些不冷静的事来,你知道我还怀疑什么吗?我怀疑砍伤季童的人也是李弥,她们门前那块纸板上的红色斑点可能就是季童的血迹。”我说出了心中的想法,顿时轻松了不少。

“你说得有理,不过,如果那男人的触电身亡真是谋杀,这样的杀人手法可不像有暴力倾向的人所为。”

听到这里,我竟有些许释然:“那会是季童么?她对死者的积怨似乎很深。”

“这还不好说。”郭炜意味深长地回答道。

逆转

媒体对黄海触电身亡的案件并没有后续报道,或许这真是一起意外,可出于说不清的理由,我再一次来到了东华中学,意料之外的是,我在这里还遇到了郭炜。

“你也觉得这事儿有蹊跷?该不会想做微纪实之类的电影吧?”

郭炜笑道:“是有点儿兴趣,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这样,我们俩又成了四处打探消息的临时二人组。

当我们问起黄海的死时,学校的老师们都表示那是个意外,其中一位告诉我们:,“出这么个事故,对黄校长夫妇打击挺大的,二老估计也想这事儿快点结束,很快就把儿子下葬了。”

而当问起黄海跟李弥的婚事时,一位知情的女老师表现出了略微的愤慨:“说起这事儿我们都为黄海不值啊!他对那女孩儿多好啊,眼看着要成事儿了,喜帖也发了,谁能想到人家还不嫁了。”

“难道不是黄海悔的婚?”这样的逆转让我瞠目结舌。

“当然不是!”女老师忿忿道,“说句老实话,不管是家世还是个人条件,黄海配那女孩儿真是绰绰有余啊,亏得黄校长一家也通情达理,没有歧视她的残疾,唉,说起这个我有个同事就会气得牙痒痒,一直怪自己做了个坏媒。”

“黄海和李弥的媒人是这里的老师?”郭炜问道。

“嗯,林老师跟李弥从小就认识,她们好像还是同一年在东华入学的呢,说起来,林老师能这么顺利在东华转正,估计黄海也帮了不少忙。”

“那,在哪儿能找到这位林老师呢?”

“林老师最近请假了,好像身体出了点状况。”

郭炜歪嘴笑了一下,小声道:“最近告休的人可真不少啊。”

媒人

林芳还住在李弥家以前住过的老小区,据说房子是她父母的,但她现在一个人住在那套房子里。

我们敲了很久的门也没人来应,倒是她家对面的门打开了,一个穿着背心的男人探出头来问道:“你们找林芳么?她不在家。”

“该不会是在住院吧?”我有些失望。

“住院?”男人呵呵笑道,“她活蹦乱跳的住什么院啊,我是早上听到她出的门。”

“这就怪了,她不是请了病假么?。”

男人笑道:“我看她是因为别的事儿不敢去学校吧。”

“什么原因啊?”

男人开始打量我们:“你们该不会是东华中学的人吧?”

“不是,”郭炜抢道,“我们是她朋友,她到底是为什么请假啊?”

“为什么?因为给校长儿子介绍了个扫把星呗,扫把星先是悔婚,现在还克死了人家儿子,我看林芳现在请假是想躲风头吧!”

“哦,”郭炜说,“我们能在你家坐坐吗?也许等一会儿林芳就回来了。”

男人似在犹豫,又说:“我家刚翻装了一遍,味儿还没散尽呢,你们要不介意就进来吧。”

我一进屋就忍不住在心里连连吐槽,这家的颜色搭配实在太糟糕了,暗黄的复合木地板,暗红的木门,深蓝的壁柜,还有花里胡哨的各种家具,大概是职业病吧,在这么丑的环境下坐着,我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郭炜还在跟那男人攀谈着:“大哥,怎么称呼你啊?”

“杨大伟,你叫我杨哥得了。”

“行,杨大哥,你说的扫把星是李弥吧?她怎么就是扫把星了呢?我也见过她一两面,看着挺面善的嘛。”

杨大伟冷哼了一声:“你别看表面,她克过的人可不少,以前在中学时就害过一个老师,听说那老师因为她被学校开除了,然后就去了别的城市,有传闻说已经死在外面了;还有她爸,也是在去接她的路上出的车祸;现在又多了个黄海,跟她好过一段时间,现在也莫名其妙给电死了……。”

……

我听杨大伟数落着李弥,不由得徒增了几分对他的厌恶。郭炜和杨大伟聊得正欢时,门外有了响动,似乎是林芳回来了。

林芳看上去有些没精打采,甚至连抬眼看我们都不大情愿。但在郭炜谎称我们是黄海的朋友后,她还是让我们进了屋。

“黄海的朋友为什么来找我?”

“听说是你介绍李弥给他认识的,他被伤得挺深的,所以,”郭炜看了我一眼,“所以我们想多了解一些关于那女人的事。”

林芳不解地望着我们,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她有气无力道:“他现在已经死了,了解这些还有意义么?”

“当然有,我们不想黄海死得不明不白。”

“不明不白?”林芳看上去更加迷惑了,“难道他的死跟李弥有关?”

郭炜笑笑,模棱两可地问道:“你觉得呢?”

“我对这个可不感兴趣,”林芳又是一副“累觉不爱”的表情,“我唯一后悔的就是撮合了他们俩,李弥真是不知好歹,黄海那么好的男人不要,成天跟个丑女混!还为了这事儿连她妈都不认了,她就是脑子有毛病。”

“她该不会有传说中的断袖之癖吧?”

林芳轻蔑地笑了一下:“相信我,李弥的性取向大众得很,她谈过的男朋友可不止黄海一个,至于那丑女嘛,她根本没有性取向。”

“我听说李弥高中时把一个老师害得挺惨,她自己好像也休学了一年,你知道怎么回事儿吗?”郭炜试探道,我完全捉摸不透他的用意。

“我只能告诉你们,红颜祸水,”林芳脸上的不悦已经非常明显,“我真的没力气跟你们废话了,黄海的死跟我又没关系,你们要问就问李弥去,别他妈来烦我!”

我和郭炜面面相觑,只得识趣地离开了林芳的家。

他杀

接近凌晨时,我接到了郭炜的电话,他叫我马上上QQ。我刚一登陆,就看到了他发来的网址链接。

那是一则本地新闻的链接,就在今天下午,林芳被发现吊死在自己家里,她的脚离地面有一米左右的距离,脚下却没有任何支撑物。”

这应该是他杀吧?我在对话框里打道。

这要是自杀也挺难吧,得要多大的臂力才能把自己吊上去啊,我看那林芳细胳膊细腿儿的,应该是办不到的。

我突然又想到了黄海的死:你说,她的死和黄海的死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啊?

郭炜没有立刻回复,对话框上端显示着“正在输入”的状态,大约两分钟后他才发出了几个字:你觉得谁会杀了林芳?

我想了想:能把她举离地面一米,想必是个力气不小的男人。

但若是两个女人,也能办得到吧?

什么意思?难道你在怀疑李弥和季童?可她们有杀她的动机吗?

又过了好几分钟,郭炜才回复道:我还不知道。

再访

在郭炜的再三提议下,我又跟他来到了季童和李弥的家,这一次,李弥一直躲在卧室里,只有季童在客厅不冷不热地应付着我们。

“你的手好些了吗?”郭炜问道。

季童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神情淡漠地回答:“感染了,有点化脓。”

“哦,那得注意点儿了,”郭炜立刻转入正题,“林芳死了,你知道么?”

“你们认识林芳?”季童瞪圆了眼睛。

“碰巧认识,又碰巧了解到她和李弥是老邻居。”

季童干笑了两声,来回扫视着我和郭炜,然后慢悠悠地说:“我好像有点儿明白你们的意思了,你们查过我和李弥,对吧?还顺便查了查某些相关的人。”

郭炜不置可否地笑笑:“能说说你和李弥昨天下午在哪里么?”

“郭炜?呵呵,你就是那个喜欢追踪谜案的郭炜吧?”

“瞧,你不也查过我们么,”郭炜继续刚才的问题,“你们昨天下午在什么地方?”

“我说过我的手化脓了,昨天下午我在医院,给手清创顺便重新包扎了一下,然后就回家来熬了点儿鸡汤;李弥这几天感冒很严重,昨天整下午都在急诊室输液,你们要有心的话,不如去西区医院调监控录像看看吧。”

我思量着,季童说的应该不是假话,若是这样,林芳的死就应该跟她们无关了。李弥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季童虽中途离开过医院,不在场证据或许不足,但她一个人应该也没办法把林芳挂到绳子上去,更何况她的手还有伤。

季童突然对郭炜说:“说起来,有件事我还真想请你帮忙呢。”

“哦?什么事?”

“我怀疑,”季童顿了许久才说,“那个畜生又回来了!”

“谁?”我和郭炜同时问道。

“李弥曾经的班主任孙洪涛,这还得从7年前那件事说起,”季童的眼睛看上去有些失焦,“那一年我们高二,那天晚上,那畜生把李弥骗到了学校的桂花林里,想要……”她用力咬了咬下唇,“想要猥亵她,幸好那天林芳要送东西给李弥,刚好看到了孙洪涛带走李弥,出于好奇,她便悄悄跟了上去,谁知看到孙洪涛妄图不轨……她马上往回跑,呵呵,不是跑去保卫处,而是跑来找了我,我马上冲到了桂花林……要是再晚一点那畜生就得逞了。第二天,我、林芳,还有李弥的妈妈一起去举报了孙洪涛,黄校长马上做出了开除孙洪涛的决定,并且全校通报。估计孙洪涛自己也无脸留在学校了,当晚就收拾行李溜走了,此后再也没人见过他。”

“你怀疑是他回来报仇了?”

“是的,其实……我隐约看到了袭击我的家伙的脸,当时我就觉得有点像孙洪涛,但没多想,还认为是自己的错觉,可现在林芳也出事了,我越来越觉得那个人就是孙洪涛!他认为是我们让他身败名裂的,一定对我们怀恨在心!”

郭炜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你觉得黄海会不会也是孙洪涛杀的?”

季童想了很久,又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以为黄海的死是一次意外。”

从季童家一出来我便问郭炜:“如果孙洪涛的目的是报仇,那他为何要杀掉黄海呢?他跟孙洪涛的身败名裂可没什么关系。”

“别忘了校长第一时间就开除了孙洪涛,并且通报了他的丑行,如果他对校长也怀恨在心的话,杀死黄海不是最狠的报复么?。”

而此刻,突如其来的恐慌紧紧扼住了我的心脏,如果孙洪涛会以杀死黄海的方式来报复校长,那他会以什么方式来对待李弥的母亲呢?

复仇者

当我和郭炜再一次来到东华中学时,我们听到了一件怪事。不知什么时候,有人用红油漆在桂花林最茂密的一棵桂花树上写了四个大字:我回来了。不仅如此,树下还有一把已经过期很久的糖。

桂花林正是孙洪涛企图侵犯李弥的地方,我开始相信季童所说的,孙洪涛回来了,而树上的四个字大概就是他的复仇宣言吧。

我对郭炜说:“树下的糖倒让我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

“季童和李弥搬到我家隔壁那天,我送了一盒糖给她们,结果李弥的反应非常激烈,她把糖给摔了,还让季童的额头挂了彩。”

“难道孙洪涛是用糖把李弥诱骗到桂花林的?”一说完郭炜便连连摇头,“也不对啊,7年前李弥也已经17岁了,怎么可能用糖去骗。”

“糖似乎会让李弥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不管怎么说,越来越多的因素昭示着一件事,那就是孙洪涛回来了。”

我们开始在东华中学内走访,目标是一些在此任教超过7年的教师。

“孙洪涛好色是出了名的,他平时就爱嘴上调戏一下年轻女老师,没想到竟色胆包天去对残疾学生下手,家长没去起诉他强奸未遂算他走运了。”一位特殊教育分部的语文老师说。

“我其实是事情发生后才来的,只知道因为那件事,学校把桂花林给围了起来,只留了一扇门,每天傍晚六点半准时关门。”一位高中部的历史老师说。

“我跟孙洪涛算是走得比较近的,当时他就住我隔壁,我还记得那天晚上他半夜才回来,”这位高中部的数学老师停了一下,“你们知道的,单身教师宿舍不怎么隔音,我听到他在屋里搞得乒乒乓乓的,好几次把东西碰到地上,我本来想过去抱怨两声,想想又怕他是喝醉了酒,抱怨后可能更麻烦,也就没动。第二天学校通报了他的事情,我立刻就明白了半夜那些声响是怎么回事,无非是他收行李收得急了点儿。”

离开东华中学时,我一路都一言不发,只是埋着头朝前走,郭炜一直忍到出租车搭乘点,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

“她们去学校举报了孙洪涛,却没有去公安局报案,为什么呢?”

“也许,”郭炜想了想说,“也许是校方给李弥的母亲做了点工作,把这事儿给压在学校范围内了,毕竟上升成刑事案件对学校的声誉不好。”

“嗯,这样确实说得过去,”我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点,“李弥的档案里没有休学理由的记录,想必也是差不多的原因吧。”

可是我立刻又注意到,郭炜眉头紧锁着陷入了沉思……

铁钉

同一天下午,新的噩耗又接踵而至。

昨晚,李弥的母亲也在其居住的小区外遇害。当郭炜在电话里把这个消息告诉我时,我的第一反应竟是暗自舒了一口气——孙洪涛这次没用报复校长的方式,去报复李弥的母亲。

我又从媒体那里得知,孙洪涛这次的杀人方式很奇特,他把一枚长铁钉钉进了李妈妈的后脑勺。

我抛开手上的事情,再一次厚脸皮地来到了季童和李弥的家。当我出现时,她们正在打包衣物,看上去又要进行一次搬迁。

“你们又要走?”我问道。

季童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有些无奈地说着:,“我们很可能是那畜生的下一个目标,他已经疯了,我们必须躲起来,躲到别的城市去。”

我看了看不停叠着衣服的李弥,她始终没有抬头,机械地进行着每一个动作,再仔细一点看,我能看到她的眼眶很红,神情有些呆滞。我努力地把视线从李弥身上移开,问道:“那李妈妈的后事怎么办?”

“小弥的继父会全部打点好。”季童回答。

“你们已经找好去处了么?”我不无失望地继续发问,可心里也很清楚,对李弥和季童来说,现在离开这个城市才是最佳的选择。

“嗯,我们会尽快搬的。”

……

与此同时,郭炜也找到了李弥的继父,可那位悲伤的继父并没回答太多问题,从他那里郭炜只了解到,李妈妈是被一个电话突然叫出门的,时间是昨晚九点左右,而她出去后便再也没能回家。

我筋疲力尽地回到了家,发现手机上有一条未读短信。当看到发件人的名字是李弥时,我几乎激动得要跳离地面,欣喜若狂地点开了短信。

短信内容只有短短五个字:都是因为我。

我立刻回复:你也是受害者。

再没有收到任何回音。

我捧着手机,像个白痴一样坐到了凌晨两点多,也悲哀地意识到,李弥就像一根刺般扎进了我的心里,想要拔掉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男友

我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叫醒的,郭炜站在门口,迫不及待地对我说:“哥们儿,我总觉得有个地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了?”

“林芳,我总觉得我们忽略了什么关键点。”

我们通过多方打探得知,在林芳死前半年,跟她走得最近的是她的男友谢光辉。于是,我们今天要找的人就是谢光辉。

我们是在谢光辉上班的地方找到他的,当我们表明来意时,他开始不停地回头张望。

“你们想问什么就赶快问吧,我在上班,出来久了不太好。”谢光辉说。

郭炜做了个OK的手势:“你觉得林芳死前有什么异常吗?”

“异常?好像也没什么异常,她这人一直都挺神经的,每次吵完架都表现得很夸张。听说她上吊时,我真惊出了一身冷汗,得知是别人把她挂上去的才松了口气。”

郭炜的眼里有些许鄙夷,但他很快收起了自己的情绪,继续发问:“那她有没有跟你提过孙洪涛?”

“这名字有点印象……哦,想起来了,是那个禽兽老师吧?”

“对,她最近跟你提过他吗?”

谢光辉摇了摇头:“没有,怎么了,那家伙又出来犯事儿啦?难道是他杀了林芳?”

“有这种可能性。”

“唉,早知道这样,当年林芳还不如不阻止那丑女呢!林芳跟我说过,丑女当时捡了块鹅卵石就要往桂花林冲,她是准备往那孙洪涛脑袋上砸的,结果被林芳阻止了,所以啊,命运往往是被一个小决定扭转的……”

这时,一个娇小的女人叫了谢光辉一声,他便立刻收声,狗腿地跑了过去。和那女人小声交流了几句后,谢光辉又跑到我们跟前说:“我真不能跟你们多聊了,老板发现就得扣工资了。”

谢光辉一走,郭炜便扭头对我说:“那小子有新欢了,”他又耸了耸肩,“不过我们好像做了多余的事呢,真不该把时间浪费在谢光辉身上。”

爱慕者

我靠在单人沙发上,庆幸着过去一天没有传来关于李弥的消息,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在旁边的小圆桌上响了起来,当我看到郭炜的名字时,心情瞬间跌到了谷底。

我坐直了身体,抓起电话便问:“李弥出事了吗?”

“你别一惊一乍的,我是想跟你说说我的新看法,我们之前的思路可能是错的。”

我长出了一口气,又倒回了沙发:“你说说看。”

“如果按照我们之前的猜想,孙洪涛已经杀了三个人,并且在桂花园留下了'复仇宣言’,也就是说,他根本不介意暴露自己,这样的态度不是很明确了吗?他就是要跟仇人们同归于尽。”

“嗯,这有什么问题吗?

“你想想看,一个抱着'同归于尽’心态的猎杀者,怎么会轻易放过手边的猎物?我是说,他只让季童受了点轻伤,”郭炜停顿了一下,“当然,季童那次能逃脱或许是侥幸,但凶手没理由杀她杀到一半就去杀其他人啊!从心理学角度讲这不科学。”

“你的新看法到底是什么?”

“如果我们抛开一些先入为主的想法,假设根本不知道孙洪涛这个人,再来看看已经被害的三人,他们有什么共同点吗?”

我想了想:“除了都跟李弥有关系,还有别的吗?”

“你不觉得在某件事情上,这三个人是同一阵线的吗?”

“你是说,李弥和黄海的婚事?”

郭炜点了点头。

“难道凶手是极力反对这桩婚事的人?你该不会在怀疑季童?还是李弥?”

郭炜摇头:“不,我怀疑的不是她们,起码在林芳的案子上,可以轻松证明她们是清白的。我考虑了各种可疑因素、潜在动机,以及作案条件和可行性后,确实想到了一个人。”

“如果不是孙洪涛的话,还会有谁?”

“杨大伟。”

“什么?!”我惊讶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这怎么可能!”

“你有没有想过杨大伟可能是李弥的爱慕者?”郭炜说。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他把李弥唤作扫把星啊,还前一个哑巴后一个哑巴的,爱慕者?不可能吧!”

“正因为这样才值得怀疑,杨大伟这人还算礼貌周到吧,可说起李弥,他的态度和语气就变得十分恶劣,甚至是粗鄙,你不觉得奇怪吗?”

“可光凭这个就认定杨大伟是她的爱慕者,是不是太武断了?”

“杨大伟言语间对聋哑人士各种不屑,可那天我看到他床头有一本《手语教程》。”

“就算是爱慕者,他至于杀掉三个人么?”

“爱慕者压抑久了也可能发展成变态嘛,”郭炜又问,“你觉得,泼到你家邮箱上的油漆,和杨大伟家门上的油漆,颜色相似吗?”

我走到门口,看着还未重新刷漆的邮箱道:“凭我对色彩的敏感,我相信两处油漆是同一种颜色,可如果油漆真是杨大伟泼的,他的目的是什么?”

“也许他只想吓吓李弥,却认错了门。”

我用力拍了一下脑门:,“还真可能是这样!季童和李弥搬过来那天我收到了一张沙发,装沙发的纸箱、纸箱内的泡沫等等,我全都扔在了门口,而隔壁搬完东西后却把门口打扫得干干净净,如果仅看门口,我这边确实更像刚搬完家的样子啊。”

“我们再来说杨大伟杀人的条件和可行性,”郭炜清了清嗓子,“先撇开黄海的触电不说,杀死林芳和李妈妈,他是绝对有能力和便利办到的!林芳就住他家对面,他有很多机会行凶,至于把林芳挂上绳子的具体方式,我们以后再深究;而对李妈妈,行凶的地点是在公共场所,所以杀人的过程必须快狠准,把一根个铁钉迅速钉进人的后脑勺,他当然不可能徒手办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用的是气压直钉枪,而杨大伟家刚装修过,客厅的角落里放着一堆装修工具,其中刚好就有一把气压直钉枪。”

“看起来他的嫌疑真的很大啊,等等,”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把我们引向'孙洪涛’的人是季童啊!她说的那个长得像孙洪涛的袭击者怎么解释?”

“别忘了在李弥和黄海的婚事上,季童和杨大伟可是同一阵线的。她可能只是稍微搅了下浑水,顺便制造一个带李弥躲开所有人的理由。”

“那你说,季童和杨大伟有合作杀人的可能性么?”

“可能性不大,首先,季童性格孤僻,属于完全没有合作精神的人;其次,杀死黄海和李妈妈的方式根本不需要合作者,而林芳死的那天下午,季童的手刚接受过包扎,也出不上什么力;再加上气压直钉枪等因素,我觉得杨大伟是独自杀了三个人。”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一个小时前就守在杨大伟楼下了,两分钟前我看到他出了门,应该是去上班,我准备潜入他家去瞧瞧,如果你愿意过来帮忙的话,我是不会反对的。”

郭炜用两根铁丝打开了门锁,据他说这是从一个小偷那里学来的技能。

杨大伟家比我们上次来时整洁了许多,原本堆在客厅角落的装修工具也被收了起来。这是我们料想到的情况,分好工后,我们开始在屋内搜寻杨大伟的杀人罪证。

当我拉开杨大伟的床头柜时,整个人都愣住了,里面装满了李弥的照片,而拍摄这些照片时李弥显然是不知情的,我随便拿起一沓照片,一张一张地翻看,不禁喃喃自语道:,“他还是个跟踪狂。”

“我就知道他是个变态。”郭炜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背后。

我还没回过神来,又看到杨大伟也出现在卧室的门口,他恼怒地冲我们吼道:“你们他妈的想干吗?!”

我举起手上的照片,同样恼怒地问他:“你在跟踪李弥?”

杨大伟朝我冲了过来,一把抢走了照片,他正要拽住我的衣领,却被突然冲上前的郭炜一把推出了一米开外。

郭炜索性开门见山:“是你杀了他们,对吧?”

杨大伟突然安静下来,他一脸茫然地问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黄海、林芳,还有李弥的母亲,别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杨大伟突然大笑起来,然后蹲在一个靠在墙角的旅行包前,一言不发地翻找着什么。不到一分钟后,他便站了起来,把两张登机牌递到了郭炜手上:“那天你们一走,我就接到了老板的电话,要陪他去深圳收一笔货款,麻烦你看看我来回的登机时间。”

我瞧了瞧两张登机牌,上面盖了两边机场的章,而登记机时间也表明,林芳遇害时杨大伟不可能在现场,我有些失望,却听到郭炜问道:,“这只能证明林芳不是你杀的,黄海和李妈妈呢?”

杨大伟丝毫没有慌乱,不慌不忙地说:“我知道黄海是哪天死的,他死的那天我刚好在一个哥们儿家打麻将,我们打了一天一夜,可以作证的人至少有三个;至于李弥她妈,你们知道她死的时候我在哪里吗?”

“你在哪里?”我问道。

“我跟着李弥去了东华中学,大概是八点左右,我看到李弥从东华后校门的围墙翻了进去,她在里面待了近三个小时才出来,如果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去找李弥问问,看我所说的对不对得上她那天晚上的行程。”

我暗自琢磨着,李妈妈被电话叫出门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左右,如果杨大伟所说属实,那么对李妈妈的案件他也有不在场证据。可是,李弥翻进东华中学又是为了什么呢?

从杨大伟家出来后,我第一次在郭炜脸上看到了挫败感,我们没有交流,各自回了家。一到家我便躺在了床上,回想着遇到李弥后发生的每件事。

快晚上十一点时,我竟然又收到了李弥的短信,这一次的内容比上一次长了许多:孙洪涛总是给我糖,可他是有目的的,后来我一看到糖就恶心,别人一对我好就会害怕。我只敢接受一个人的好,可现在回顾,这个人也给了我好多的糖啊。我是努力了很久才接受黄海的,可我不得不放弃他,我不想拖累他,而现在,请你别管我了,我也不想拖累你。

我终于明白李弥为何会向我挥刀,原来都是一盒糖果惹的祸,我苦笑着回复:你在哪里?

别担心,我正看星星呢,再见。

我立刻拨打了李弥的电话,她已经关了机。不祥的预感瞬间袭来,而郭炜是我唯一能求助的人。

我把李弥最长的那条短信转发给了郭炜,不到一分钟他便打来了电话:,“哥们儿,我已经厘清整件事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李弥,她现在很危险!”郭炜的语气很焦急。

“可现在要怎么找?报警吗?”

“无凭无据,警察怎么可能出动,”郭炜问我,“她还有没有透露什么信息啊?随便什么都可以。”

“她只说正在看星星。”

“看星星?今天没有星星啊。”郭炜疑惑道。

“难道,”我变得更加不安,“难道她们已经不在城里了?”

“不,不会,从杨大伟家出来后我去了一趟'美佳装饰’,了解到在季童请假前,'美佳’为员工统一更换了工资卡,开卡需要身份证原件,所以季童当时也上交了身份证,请假后却一直没去取回,据我所知,她约了人力主管明天上午去取。”

“那我们不如明天上午直接去'美佳’。”

“不行,”郭炜笃定地说,“李弥发了那样的短信,就表示我们等不到明天上午了!”

我们举着手机沉默了很久,我突然开口:“我知道她们在哪里了,有星星的地方!”

“什么?”郭炜一头雾水。

“她们一定在城北的会展中心附近!最近那边有个叫'宇宙之光’的展会,我本来也接到了主办方的邀请!那里有很多彩灯做的'星星’,会展中心的外墙上全是那样的'星星’,而且那里离火车站很近,她们要离城的话也很方便!”

“看得到'星星’的地方,等等,”郭炜激动地叫道,“我记得会展中心旁边就有个家庭式旅馆!”

孤独的人

当我们找到李弥时,她呆愣地坐着,双手搭在自己的大腿上,浅色牛仔裤被血染红了大片,她的十根手指全都不见了。而季童站在房间的中央,手中握着一把还在滴血的匕首,当我们冲进去时,她开始癫狂地大笑,那一刻,她的丑陋已经登峰造极。

我把李弥送进了医院,恨不能每天花24小时守护在她床前,而她也对我渐渐放下了戒心,当我把勺子放到她嘴边时,她平静地张开了嘴,我深信,这就是幸福的开端。

两天后,郭炜给我发来了一段音频,那是他和季童最后的对话——

“看来我小看你了呢,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出错了?”季童说。

“不,你没有出错,只是我运气比较好,得感谢杨大伟,要没有这个跟踪狂,我可能还在往牛角尖里钻呢。”郭炜笑道。

“哦?”

“就在你去杀李妈妈时,杨大伟看到李弥翻进了东华中学,三个小时后才出来,她去那里干吗呢?”郭炜停顿了很久,“我猜她去了桂花园,在那里坐了很久,想了很多,然后……替'孙洪涛’在一棵树上写下了'复仇宣言’。她是想帮你制造'孙洪涛’的假象吗?我否定了这种想法,我相信李弥不是那种会谋害自己母亲的人。那她这样做的意义又是什么呢?我想了很久才明白,她是想让人注意到那棵异常茂密的桂花树。呵呵,她阻止不了你,又无法说服自己去举报你,这可真难为她了啊。”

季童冷笑了两声。

郭炜继续说,“你一定也知道那棵树下有什么吧?”

季童没有回答。

“那天晚上,林芳让你扔了一块鹅卵石,你一定又捡起了另一块吧?她没有跟你一起去搭救李弥,应该也不知道你冲进桂花林后杀掉了孙洪涛,把他埋在了树下。那天半夜,你还拿着孙洪涛的钥匙去了他的宿舍,你必须替他打包行李,让他看上去就像逃掉了。但你不敢开灯,你怕对面楼的人看到你,所以你好几次碰掉了好几次东西。

“第二天,你拉上林芳和李妈妈去学校举报了孙洪涛,校长大概是想冷处理这件事的,从李弥的档案也可以看出这一点,她的档案里没有休学理由的记录。可你让校长必须对这件事进行全校通报,不然你们就去报案,校长权衡利弊后妥协了,你的目的也达到了,你让孙洪涛有了充分的'逃跑’理由。当然,你和李弥一定会阻止李妈妈报案,其实最不希望这事上升到刑事案件的人,应该就是你本人吧?

“孙洪涛的死也让你完全控制了李弥,她觉得你为她杀了一个人,对她来说这就是一辈子的债。而你真的很无耻!你逼李弥离开了黄海,哪怕她因此痛苦不堪、众叛亲离!可即使这样你也不能安心,因为黄海一直在试图挽回,李妈妈一直在软硬兼施地劝说,林芳也在不停地煽风点火,你怕李弥最终会选择黄海!

“你拉着李弥搬了家,可黄海还是找到了你们,你不得不再一次搬家,并且越想越恐慌,最后,你决定杀了黄海!你去了黄海家,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成功地让他'触电’。或许这时候你还没想过杀林芳和李妈妈,可黄海死后,她们还是不断在李弥耳边唠叨,让她别跟你混在一起。

“那天,你趁李弥在医院输液时,去了林芳家,也许是去找她谈谈,却发现她家的门没有关,而她已经上吊死在了屋里,这情景瞬间给了你灵感……”

“你怎么知道她是自杀的?”季童打断了郭炜。

“因为我见过她心灰意冷的表情;而且我知道她很脆弱很神经质,甚至可能拿死威胁过男友;我碰巧还知道,她男友谢光辉在她死前已经有了新欢。”

郭炜又转回到刚刚的话题,“林芳的自杀,让你想到了同时除去李妈妈的万全之策,你带走了倒在林芳脚下的支撑物,让所有人都认为那是一场他杀。

“你知道我和郝跃在查这件事,便故意把我们引到'孙洪涛复仇’上去。你手上的伤其实是跟李弥发生争执时留下的吧?血还流到了被你们扔在门口的纸板上,而长得像孙洪涛的匪徒自然也是子虚乌有。

“关于李妈妈的死,我猜到了你用的凶器,可这凶器却把我的怀疑引向了杨大伟。我在他家看到过那样的凶器,却忘了你工作的地方同样也能找到。”

季童又发出了诡异的冷笑声。

郭炜短暂地沉默了,然后问道:“为什么杀人?”

“因为李弥是我的救命稻草!”季童斩钉截铁地说道,而后又恢复了正常的语调,“小时候我们都是被欺负的人,所以我们彼此理解、彼此扶持!”季童的声音开始颤抖,“你不会理解那种被所有人孤立的感受!他们总是嘲笑我,辱骂我,就连我自己的父母也不待见我,他们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了我姐姐身上。幸好李弥跟他们不同,李弥也是有缺陷的人,只有她会友善地对我,我们的关系一直很融洽,也很牢靠,可是……”

季童的声音颤抖得愈加厉害,“可是李弥越来越美,介入我们的人也越来越多,所有人都想把她从我身边拉走,所有人都想逼死我!所以……所以他们都该死!都该死!”她几乎咆哮起来。

一个警察的声音插了进来:“郭炜,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还得给她录口供呢!”

录音已经结束了,季童那怨毒的声音却久不退散,我僵直地静坐着,直到郭炜的电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郭炜问我:“你要怎么办?收留李弥吗?”

“不是收留,如果她愿意,我要跟她一起生活。”

“呵呵,我早看出你对她有意思了,不过,真的没问题吗?你们以后要怎么交流?她现在可是连手语也不能完成哦。”

我回头看了一眼睡颜恬静的李弥,笑着说:“不是还有眼耳口鼻心么,放心好了,我们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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