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端芹丨小姨(散文)

图中前排左为小姨、右为大姐

后排中为大表哥、右为二表弟

趁十一小长假,决定去看望久未谋面的小姨。

秋高气爽的十月,艳阳高照,出了萧地,就是砀山。但见梨树成片,果实累累,真乃梨都啊!大表哥告诉我,他家就坐落在城北一个叫陈村的梨乡。

一路风尘,当车子停在一处破旧院落前,老表告诉我:咱家到了。下得车来,小姨已经等候在门口。我拉着小姨的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好几年没见到她了,老人家苍老了很多,瘦瘦的身躯,满头的银发,满脸的慈祥,看到她的那一刻,仿佛娘亲就在跟前。

小姨今年八十又八,比母亲小八岁。小姨姊妹四个,母亲排行老大,下面一个大舅,再下就是大姨和小姨。母亲和大姨早已作古,大舅一家客居外乡,早年和家乡断了音信,生死未卜。唯有小姨健在于世。

小姨命儿媳去梨园里摘下一筐酥梨,让我们品尝,我们坐在小姨的老院前,一边吃梨,一边和小姨聊家常。小姨拉着我的手,故事滔滔不绝。

按推算,小姨应该出生在1932年,跑日本反(日本侵华)时,她大概五六岁光景。我母亲生前经常给我唠叨她救小姨的故事。那年,一股日本兵,沿着闸河岸,从北向南,一路烧杀淫略而来,村民闻风而逃,一部分青壮年逃往烈山避难,剩下的妇女儿童来不及逃跑,只好躲进闸河堤下的芦苇荡里。外婆挪动着小脚,生拉活拽,带着几个孩子,跟着人群往河岸跑,小姨年幼,还发着高烧,哭喊着不愿走路,外婆急了,就要把小姨扔下,十几岁的母亲说啥也不答应,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神力,同样瘦弱的母亲抱起小姨就往河堤跑,一家人刚刚来到堤下芦苇荡里藏好,日本人的马队就过来了,啪啪啪,砰砰砰,马蹄踏地声、刀枪碰撞声,听得一清二楚,人们都屏住呼吸,唯恐发出声响。母亲抱着小姨趴在芦苇丛中,一动不敢动,湿漉漉的芦苇弄得人浑身不舒服,小姨忍不住,刚要喊叫,就被母亲用褂襟捂住了嘴,一直等到日本兵的马队过完。据母亲讲,那次跑反,就有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被母亲活活捂死。小姨活了下来。说到这一段,小姨感慨地说,没有你娘就没有我啊!

小姨一生坎坷。五十年代,小姨出嫁到一个叫况楼的地方,生下大姨哥,日子还算安稳,就在大姨哥几岁的时候,姨夫不幸去世,小姨独自带着孩子艰难度日。寒暑易节,秋来春往,小姨在况家一住就是十多年,直到六十年代初,由好心人牵线搭桥结识了第二任丈夫。小姨夫姓闫,祖籍山东,抗美援朝老兵,转业落户到砀山某乡,小姨夫生前,我见过多次,为人豪爽。八十年代初,为照顾外祖父,我家翻盖房子,小姨夫二话没说,倾力相助,无偿干了半个月,等房子落成才回家。除了大姨哥,小姨又育三男一女,小姨带着孩子常年生活在砀山乡下,生活清贫。偶尔也会来我家住几天,和母亲聊家常。我小时候经常盼望小姨来做客,小姨很疼我,每次来都会带来好吃的,那时,农村生活清苦,小姨家孩子多,每每青黄不接的时候,母亲也会接济小姨。后来,小姨两个儿子来矿上工作,家庭状况才有所好转,之后,小姨经常来淮北矿区住,每次来,都会来我家小住几日。那时母亲和小姨最快乐的时光。我每每回家,听到母亲和小姨的笑声,我就知道,小姨又来了。

九十年代初,小姨夫因病去世,小姨再次陷入生活的沼泽,好在儿女们已长大。岁月匆匆,小姨年事渐高,走动很不方便,从那以后,我就很少再见到小姨了。眼前,小姨几个子女都已成家立业,各自独立过活。小姨也老了。唯一让她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小女儿。

小姨的女儿叫月霞。温淑清秀,可命运多舛。因为第一场婚姻变故,造成精神失常,治疗未果。接二连三的婚姻失败,病情愈发严重。屡次被夫家送回,只好暂居娘家。不发病还好,一旦发病,小姨也难控制,任由她疯跑。小姨很无奈,也很苦恼。这种状况对于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们也只能深表同情。说到女儿月霞,小姨一脸木然。

就要告别小姨了。老人拉着我的手,泪水婆娑,哽咽着说:孩子,一定再来啊!我点点头,算是答应了。车子驶离村口,小姨挥动着年迈的臂膀,我的泪再次模糊了视线。

小姨,我还会再来的,我在心里暗暗的说。

作者简介:


李端芹,男,淮北市濉溪县人,民革党员,县政协委员。中学高级教师。系淮北市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成员、新媒体《行参菩提》签约作家。业余从事文学创作,网络发表散文、小说、杂文数百篇,有多篇稿件被市县报刊采用,出版文集《山风吹来》。现供职于淮北市濉溪县城关中心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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