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秧草情结

我的秧草情结

文/郭文华

秧草,如皋老家叫“秧花儿”,南通有的地方叫“黄花儿”,在上海的时候,听当地人叫“草头”。春天是吃“草”的季节,在春天众多的“草”中,秧草的味道最鲜美,也最贴近百姓生活。秧草给我留下的记忆最深刻。

在农村,种秧草的人家很多,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块秧草地。种秧草不用好地,沟坎的坡上、灌溉渠边、责任田的边角都可以种。只要种一次,第二年就不用再播种,秧草的种子掉落在土里,第二年会自然生长。不用培植,时节一到便会绿茵茵的一片。秧草耐寒,抗旱,抗病虫害能力强,基本不用施肥,不用打农药,是真正的无公害绿色食品。

菜场里出售的秧草都是用刀割的,那是种在塑料大棚里的,绿的不自然,叶片有点发白。而乡下自家吃的秧草,种在阳光下,长在春风里,叶片碧绿,根茎粗壮。不是用刀割的,是用手掐的,都是嫩嫩的草头,所以上海人叫“草头”是最恰当的。掐过一段时间又会冒出新的嫩头来。一茬一茬的吃,一小块地从这头吃到那头,这头又长上来了,真可谓“秧草掐不尽,春风吹又生”。过去秧草多,吃不完还可以晒秧草干。将掐下来了秧草洗干净,用开水稍微焯一下,晒干。晒干的秧草干捂在粮囤子里,吃多久都不会发霉。到了夏天,菜地里的菜被虫蛀了一个一个虫眼的时候,市场上的蔬菜出奇的贵,这个时候将秧草干拿出来,用水泡一泡,炒着吃,烧汤吃,凉拌着吃,非常美味。秧草还可以做咸菜,秧草做的咸菜可好吃了。将秧草洗干净切碎,也可以不切碎,用整个草头腌制咸菜。一层秧草,一层盐,装在坛子里压实。一年吃到头,新秧草接陈秧草。在青菜、大头菜、雪里蕻等众多的咸菜中,数秧草腌制的咸菜最好吃,不仅鲜,还不失鲜嫩秧草的清香。虽然腌制了年把时间,但仍然清香四溢。抓一把腌制的秧草咸菜,放油锅里煸炒,放点虾米,放点笋尖儿,什么季节吃都有春天的味道在口腔萦绕。原本是当咸菜吃的,可最终却成了饭桌上最好的下酒菜。

妈妈烧的秧草咸菜鸡蛋汤,撒上香菜、香葱,那汤碗上袅袅升起的热气和飘进鼻子里的鲜香,至今都在我的记忆中飘荡。现在地少了,妈妈也年纪大了,再也腌制不动秧草咸菜了,但老爸老妈的小菜园里,每年都开辟饭桌子大小的地方种秧草。偶尔掐把嫩嫩的秧草头炒了尝尝鲜。

秧草能做出很多种美味的菜肴,但它只是“草”,身份卑微,就像农民出生的诗人叫“草根诗人”一样。但身份卑微的秧草却和身份高贵的食材配伍,烹调出高档的菜肴来。记得在上海时,吃过一道“秧草烧河虾”,这可是大酒店的菜谱。活蹦乱跳了河虾放入油锅里,加上生姜末油爆一下,秧草煸炒时撒上白酒,然后将河虾倒在秧草上面,一起放火上炖,让河虾的鲜味慢慢往秧草里渗透。这样做出来的秧草比河虾都好吃。只可惜饭店里的量太少了,一人一筷子盘子就见底了,实在不过瘾,还是自家做吃的酣畅。

年轻的时候在江都呆过几年,江都属于扬州地区。扬州人吃秧草那才叫派头大,竟然用秧草来烧河豚。那河豚是何等身份,是何等的尊贵,自古以来多少王公贵族拼死吃河豚。这里的人们却将如此尊贵的河豚和身份卑微的秧草扯到一起了,成了人们舌尖上的美味。

将煸炒好的秧草放砂锅底部,然后将烧好的河豚放在秧草上面,在文火上慢慢炖。上桌后未动筷子,砂锅里的鲜香早已把味蕾上的馋虫全勾引出来了。河豚中的鲜味通过文火慢炖,融入到秧草中,秧草沾染了河豚鱼的鲜味,更加的鲜美可口。河豚的鲜和秧草的清香混合在一起,氤氲在餐厅上空,河豚未动,砂锅里的秧草早已没了踪影。

草根出生的秧草,成了人们饭桌上的宠儿,可在生产队的时候却是用来喂猪牛羊或沤肥料的。在玉米与玉米之间的空白处种上秧草,等到玉米人把高的时候,空白处的秧草绿茵茵的一片,绿油油的秧草鲜嫩欲滴,但那是用来做肥料的,不允许私自采摘食用。看青的大爷天天在田间地头转悠,就怕有人偷秧草。生产队上工的时候,人们将秧草铲下来,在玉米的根部挖个坑,将秧草埋在坑里,等秧草腐烂后,就成了玉米的肥料。也有成片种植的秧草,铲下来倒在一个挖好的大坑中,上面用塑料布盖起来,在大坑里沤,不几天秧草烂了,成了上好的肥料。虽然看青的大爷盯得紧,生产队干部也一心想用秧草做肥料,来换取田间作物大丰收,但在那个饿疯了的年代,不仅老百姓偷秧草吃,干部家的饭桌上又何曾离开过秧草?人们在打猪草的时候,偷偷将秧草藏在篮子底下,看青的大爷也睁一眼闭一眼。草根出生的秧草,陪伴老百姓度过了那个艰难困苦的年代。

我对秧草有着深厚的感情,秧草是我的一段难以割舍的故乡情结,秧草以及过去岁月的点滴往事,永远留存于我的记忆中。

作者:郭文华,供职于中船澄西船舶修造有限公司(江阴市衡山路一号)。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