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霄丨宿命婚姻
村口的小河边,一位老人推着老伴,在河边散步。老人红颜银发,远远看去像是马驹。一幕幕有趣的故事,一下子飘到眼前。
当年,马驹二十多岁,高高的鼻梁,方正的脸盘。膀大腰圆,充满活力,很英俊。只是,他天生少白头。头发灰不溜秋的,像个灰刺猬。犹如漂亮的姑娘,脸蛋上长着一块黑痣,破坏了姑娘一脸秀气。远远看去,马驹活像个老头。陌生人问路,常常喊他,老大爷。
马驹尴尬,人们哄堂大笑。
马驹由于是少白头,二十五六岁了,还没有找到对象。同龄伙伴,都结了婚,都有了孩子。马驹,还是光棍一条。这可急坏了爹娘。
娘请求街坊邻居,恳求亲戚朋友,给马驹说媒。当媒人看到,马驹的一头白发,都无奈地摇摇头。
正当,娘焦急的时候,表哥来了。表哥在供销社工作,经常到各村送货,认识邻村,一个叫荷花的姑娘。表哥请人撮合。也许,荷花害羞,没顾上见马驹是少白头。或许,荷花知道,马驹是少白头,并不在意,根本没放在心上,婚事竟然成了。
那时,人们的思想,还有点守旧。订婚男女,一年之多,见上两三次面。
同龄伙伴担心,时间长了,怕荷花嫌弃马驹少白头,反悔、退婚。伙伴就给马驹出主意说,马驹呀,去染染头吧。
伙伴的提醒,马驹果真去染了头。
马驹长相本来就不丑,染过头,像变了个人。显得更加英俊潇洒,增添几分帅气。为了保持一头乌发,马驹每月都要染一次头。结果,却出事了。
公社搞水利建设,挖河修渠,灌溉农田。公社抽调各村,各个生产队,青壮年男女劳力,集体去挖河。马驹年轻力壮,自然是抽调对象。河工为期一个月,男女社员在一块干活,集体住宿,同锅吃饭,说说笑笑,热热闹闹。没有几天,大家都混熟了,熟得像亲兄弟姐妹一样。这时候,同村的白妞,悄悄爱上了马驹。
白妞爱马驹,马驹自然知道。可是,自己已订过亲,马驹不能对不起荷花。为此,马驹不会轻易妄为。
白妞却大胆出击,穷追不舍。
这天收工,马驹走在队伍后头,白妞有意留在后面,陪马驹一块走。白妞见没有旁人,就把自己做的一双鞋垫,塞给马驹。大大方方地说,俺喜欢你。
马驹难为情地说,俺有对象了。
白妞是泼辣型的姑娘,敢作敢当,就说,你俩媒人介绍,没有感情。咱是一个村,谁都了解谁。
白妞说是和马驹同村。实际,白妞在村西,马驹在村东。村庄大,上万口人,方圆二三里地。两家住得又远,还不是一个生产队。要不是在一块儿做河工,谁也不会认识谁。
马驹说,俺已定亲了,没法说。
白妞“嘻嘻”一笑说,俺去说。
白妞说着,把鞋垫塞入马驹怀里,跑走了
马驹不相信,白妞敢那样去做。
白妞却真去了。
白妞找到邻村荷花家,把荷花喊出村外。荷花得知,白妞与马驹同一个村,以为马驹让白妞给她稍什么喜讯。荷花脸红得像一朵花,低着头,问白妞说,找俺啥事儿?
白妞直言不讳地说,荷花,我是来告诉你,我和马驹好上了。
白妞不但说的直接,而且,还特意把“好”字,吐得很重。
白妞的话,犹如一声霹雳,把荷花击得一愣怔,“刷”地一下,花谢了,脸变得没有血色,呆呆地愣在那里。
半天,荷花才缓过劲来。荷花自然知道,“好”上的意义。荷花捂着脸,“呜呜”地哭着,转身跑走。
白妞爱马驹。白妞雪白的脸蛋,镶着一双大眼睛,马驹自然也喜欢白妞。应该说,他俩是很好的一对。
白妞的父亲,得知这个消息,并没有皆大欢喜。反而,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理由,并非是白妞自作主张,自由恋爱,使父母脸面难看无光。而是,父亲嫌弃马驹家的成分高。白妞家是贫农。马驹家是下中农。虽然,贫农和下中农,都是人民内部矛盾,没有敌我之分。同样下地劳动,不受任何歧视。黑妞的父亲,却坚决反对!
女孩一旦坠入爱河,就会不顾一切。何况,白妞的性格,不会轻易放弃心上人。
马驹家有三件破瓦房,旁边一间小草屋,马驹独自住小草屋。每天下工,白妞瞒着家人,偷偷跑到村东,钻进马驹家里。勤快地帮马驹洗衣服,拆洗被褥。小草屋,就成了他们的爱巢。
白妞不顾家人反对,大胆爱马驹。他们的风流韵事,成了村里,风魔一时的特大新闻。村民在地里一块儿干活,三五成群,所谈话题,离不开白妞与马驹。
这天,白妞对马驹说,后天是端阳节,你买些礼物,给爹送去,只要礼物留下,事情就成了。
马驹说,我怕你爹。
白妞娇责说,俺爹又不是老虎,吃不了了你。你多说些好听话,就是了。
马驹不是怕白妞爹这个人,而是怕白妞爹的坏点子多。
白妞爹的坏点子,的确多。马驹听说,一个很顺溜的事儿,一旦经过他,一定要弄出个是非不可。人们称他:水里放屁——咕咚。
端阳节这天,马驹穿戴整齐,掂着礼品,还有几瓶好酒,忐忑不安地来了。
马驹刚走进屋,忽听,院子里一声怒吼,滚,别进俺的家门!是咕咚。
咕咚的吼声还没落地,只见白妞的两个弟弟,杀气腾腾,从二房门内,冲了出来。吓得马驹,急忙把礼物放在八仙桌上,仓皇跑出门外。接之,酒和礼物,也被扔了出来,还飞出来一句恶狠狠的大骂:再进俺的家门,打断你的狗腿!
马驹心善,不想惹是生非,还真有些后怕。
白妞没怕,白妞抗婚。
白妞偷偷把户口本拿出来,私自和马驹跑到公社,登了记。甚至,不顾父亲阻拦。果断,搬进马驹的小屋。
婚姻自由,女儿自愿嫁给马驹,咕咚不该阻拦。可是,咕咚犟脾气上来,八匹马也拉不回。哪怕断绝父女关系,咕咚也不同意这门婚姻!
这段时间,村大队部的高音喇叭,天天播放《小二黑结婚》。我年龄小,不太懂人情世故,就问任大队会计的哥哥说,哥,你咋一天到晚,播放《小二黑结婚》呀?
哥哥说,俺这帮同学,很同情马驹。也很赞成白妞的勇气。有意放唱片,是想感化咕咚,使他能回心转意。
《小二黑结婚》没有转化咕咚。反而,白妞被咕咚转化了。
咕咚,毕竟是白妞的爹。白妞回家看爹,爹就给白妞洗脑,说马驹的坏话。而且,拿出充分的理由,劝解白妞说,爹不是不同意这桩婚姻,你也要想想后果。你弟弟想参军,你找个上中农对象,你弟弟还咋能参军!
咕咚说这些,白妞并不买账,咕咚又说,咱不是一个生产队,住得远,你不了解他,马驹是少白头!要是不染发呀,头发白的活像个小老头!
白妞还真不知道,马驹的黑发,是假的!
白妞仔细看马驹,果然,马驹头发根部,一层难看的灰白。白妞说,你的黑发,是染的?
马俊去看岳父,弄得狼狈不堪,还几乎挨打。心里烦躁,也没顾上染头。马俊听白妞责问,无名之火,胸中燃烧,脱口而出说,我本来就是少白头,咋了?
白妞说,难看!
白妞说难看,马驹像不认识白妞似的,赌气地说,俺本来就不好看嘛!
马驹赌气,白妞伤心。
白妞像受到天大的委屈,对马驹的感情,产生动摇,犹如一座根基不牢的高楼大厦,顷刻间倒塌。婚姻,不欢而散。
办过登记手续,就是合法婚姻。婚姻,不是儿戏,怎么说散就散?离婚,谈何容易,要经过多方调解,如真正感情破裂,才能办理离婚手续。不像如今,结婚,离婚,犹如流水席。
白妞翻脸,马驹的心凉透了。
咕咚却很有耐性,领着白妞,不烦其厌,一次次跑入公社。告马驹欺骗白妞,玩弄黑妞的感情。终于,咕咚目的达到了,却把白妞推进了火坑。
白妞听从咕咚的安排,为她在县城,找了个吃商品量的工人。
婚后,白妞的丈夫好吃懒做,根本看不起农村人。经常酗酒闹事,打骂白妞,搞得家里鸡犬不宁。一次酒后,没按安全规程操作,出了人命。
白妞的丈夫死了,单位照顾白妞,让她做了临时工。后来,工厂倒闭。年仅四十多岁的白妞,像个老太婆一样,衣着破烂不堪,流浪街头,以捡破烂为生,这是后话。
马驹被白妞,折腾了二年,鸡飞蛋打,依然光棍一条。
马驹娘骂白妞。说黑妞是丧门星,好端端的婚姻,被白妞拆散。
马驹有些灰心丧气,头发也不染了,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这天,供销社的表哥,碰见给荷花撮合的媒人。两人闲谈得知,荷花还没找婆家。表哥喜出望外,恳求媒人,给弟弟再次撮合撮合。媒人见表哥心诚,抱着试试的心理。谁知,媒人一说,荷花没意见。不久,马驹和荷花结婚了。
马驹结婚,我去闹洞房,幼稚地质问荷花说,马驹哥少白头呀,你咋还要他?
荷花红着脸说,少白头咋了。少白头,住高楼嘛。
我又说,马驹哥和黑妞好过,你咋还愿意嫁给他?
我问过后,感觉失言,甚至感觉,自己的问话,好傻,好傻。
可没想到,荷花竟然羞涩地笑了笑说,俺相中他,人忠诚,朴实无华,要的就是你马驹哥,人实在呀!
马驹和荷花,齐心协力,奋力拼搏。家里,矗起一座漂亮的小楼。一双儿女,考取大学,留在大城工作。
马驹推着荷花,走近了。
我以为荷花得了偏瘫病,吃惊地说,荷花姐,你咋了?
荷花爽朗地“咯咯咯”笑着说,俺走路不小心,崴了脚。没事,他非要推着我。
我感动,羡慕荷花。情不自禁地取笑说,荷花姐呀,你真有福气,像孩子一样,还让马驹推着。
荷花乜着嘴,孩子般笑了……
发《贵州文学》2015年第二期
作 者 简 介
宋云霄,身份证用名宋玉生,字,云霄,笔名,默然。河南郑州人,广西小小说学会会员。不追求奇花异草,顺其自然,喜欢写平凡朴素生活文字。不贪图名利,付出不图回报,默默无闻孺子牛。习文修身养性,陋文小说、小小说散见《天池》、《金山》、《辽河》《北方文学》、《幽默讽刺·精短小说》》《小小说·大世界》等等报刊。多篇小小说,曾在全国各种小小说大赛中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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