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情缘】张海江:窑洞里的人
一说起窑洞,大部分人的想象力就会到了陕北高原,那宝塔山土堓堓下鳞次栉比、真正地从黄土中掏出来的窑洞洞,由于领袖们长期居住过,中外驰名。
我所说的窑洞,是我们阳泉本地,以前市里边也有,农村里家家居住的、经过祖辈们改良过的石碹窑洞。石头碹成之后,窑顶照例要铺上一米多厚的土,混上白灰夯实,保证雨雪天气不会漏水。这窑洞虽然说不如陕北的正宗,可也是冬暖夏凉,算是阳泉本地的一大特色。窑洞的门窗都是厚实的木头,富裕一点的人家还有雕花,小门小窗用白色的毛边纸糊着,糊窗户以前要先贴上窗花,比较讲究。当然现在好多人家都换成了铝合金门窗,更多的还包了月台。窑洞里住的人们,一代一代就这样繁衍下来。
虽然说住的是窑洞,窑洞里出去的男人却和城市人一样衣着光鲜。以前讲究裤缝挺直可以割豆腐,头型用发蜡定个最时髦的毛寸,西装领带已经过时,最不济冬天也会披个貂,胳肢窝下夹一个真皮包包,走在街上,实在称不出有几斤几两。说实话,若论资产,可能比不上街上拾荒者的十分之一,可是,窑洞里的男人要的就是这个范儿,虽然说鼓鼓的包里都是报纸撑脸,说白了就是不能让别人小看。
窑洞里的女人以前时兴烫个大波浪头、高跟鞋、喇叭裤,现在更能赶上潮流。城市里女人该有的吃喝穿戴她们一样要有,天天盼着男人出去谈成大生意,家里来个翻天覆地的变化。假如男人回来一无所获也会付之一笑,绝对不会抱怨,总是想着“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心里想着说不定自己的男人哪一天就会飞黄腾达。在这满怀希望中,日子就一天天过去了,波澜不惊。
窑洞里的人们,从小到大都说一种土话,这乡音吐字平直,声音去到空气中转折不多,传回到耳朵里,表达也能够恰到好处。其实,好多字连康熙字典里也查不到。我在南方时用土话给家里打电话,那一屋子广东朋友象看怪物一样看着我。据说粤语有九声,是鸟语;普通话有四声,是国语;那么,我们的土话可能只有两声,简单,连骂人都不会感觉太亢奋;特别是女人说这种话,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袅袅娜娜、丝丝入扣。奇怪的是,两个相邻最近的村子,虽然只隔了一道山梁,彼此的发音都有所区别。
窑洞出去的男人,虽然说很要面子,生意谈不成时,就会弯下腰放下架子干活,养活老婆孩子;无论自己吃多大苦、受多大委屈,再没钱,老婆孩子也是该吃啥吃啥、该穿好的穿好的,绝对不能不如别人。我们有句土话:“丢下扫帚闹耙耙,”就是形容男人特别能干,男人的能大能小,体现了很强的生存能力,难能可贵。
窑洞里的女人,不管家里有没有银子,五个指头上照例最少有三个戴着金戒指。不这样,不足以显示自己全身上下闪耀着富裕的光芒,至于说干家务时方便不方便,或者是俗气不俗气,自当别论。反正相夫教子的水平是一流的,自己初中都没有毕业,孩子考的却是兰州大学,走到哪里都足以炫耀一番,因为有资本,够资格。
时间总是流逝,街市依旧太平。有消息传来,由于市里要在这里修新的体育馆,窑洞全部要拆掉,祖祖辈辈在窑洞里悠哉悠哉生活的男女,真正要过上城市里体面的生活了。男人女人困惑不已,因为窑洞已经成为生命的一部分、割舍不得,其实是已经习惯了窑洞的生活,牵强的借口是楼房不如窑洞好住,心里明明白白知道住楼房比住窑洞方便多了。
看着钩机把窑洞钩塌的那一刻,整个世界好像也随着窑洞坍塌了……还好,窑洞里出来的男人女人心态都是良好的,因为我们的伟大领袖毛主席说过一句话“:我们不但善于破坏一个旧世界,还要善于建设一个新世界。”
作者简介:张海江,男,山西阳泉人,阳泉市卫生学校医士专业毕业,中书协老年书法协会会员,书法作品多次获奖。从小酷爱文学,90年代开始陆续在《郊区报》《阳泉报》《中国青年报》发表文章,以诗歌和散文为多。
《中国乡土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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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1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