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之十 國殤（屈原）

國殤*

*國殤：爲國捐軀的人。殤，指未成年而死，也指死難的人。戴震《屈原賦注》：“殤之義二：男女未冠（男二十歲）笄（女十五嵗）而死者，謂之殤；在外而死者，謂之殤。殤之言傷也。國殤，死國事，則所以别於二者之殤也。”

屈原

操吳戈兮被犀甲^[1]，車錯毂兮短兵接^[2]。旌蔽日兮敵若雲^[3]，矢交墜兮士爭先^[4]。

淩餘陣兮躐（liè）餘行^[5]，左驂（cān）殪（yì）兮右刃傷^[6]。霾（mái）兩輪兮騺（zhí）四馬^[7]，援玉枹（fú）兮擊鳴鼓^[8]。

天時懟（duì）兮威靈怒^[9]，嚴殺盡兮棄原野^[10]。出不入兮往不反^[11]，平原忽兮路超遠^[12]。

帶長劍兮挾秦弓^[13]，首身離兮心不懲^[14]。

誠既勇兮又以武^[15]，終剛強兮不可淩^[16]。

身既死兮神以靈^[17]，子魂魄兮爲鬼雄^[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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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操吳戈兮被（pī）犀甲：手裏㧱著吳;國的戈，身上披著犀牛皮製作的甲。吳戈，吳國製造的戈，當時吳國的冶鐵技術較先進，吳戈因鋒利而聞名。被，通“披”，穿著着。犀甲，犀牛皮製作的鎧甲，特别堅硬。

[2]車錯毂（gǔ）兮短兵接：敵我雙方戰車交錯，彼此短兵相接。錯，交錯。毂，車輪的中心部分，有圓孔，可以插軸，害裏泛指戰車的輪軸。短兵，指刀劍一類的短兵器。

[3]旌蔽日兮敵若雲：旌旗遮蔽的日光，敵兵像雲一様湧上來。極言敵軍之多。

[4]矢交墜：兩軍相射的箭紛紛墜落在陣地上。

[5]淩：侵犯。躐：踐踏。行：行列。

[6]左驂殪兮右刃傷：左邊的驂馬倒地而死，右边的驂馬被兵刃所傷。殪，死。

[7]霾兩輪兮騺四馬：戰車的兩個車輪陷进泥土被埋住，四匹馬也被绊住了。霾，通“埋”。古代作戰，在激戰將敗時，埋輪縛馬，表示堅守不退。

[8]援玉枹兮擊鳴鼓：手持鑲嵌著玉的鼓槌，擊打著聲音響亮的戰鼓。先秦作戰，主將擊鼓督戰，以旗鼓指揮進退。枹，鼓槌。鳴鼓，很響亮的鼓。

[9]天時懟兮威靈怒：天地一片昏闇，連威嚴的神靈都發起怒来。天怨神怒。天時，上天際會，這裏指上天。天時懟，指上天都怨恨。懟，怨恨。威靈，威严的神靈。

[10]嚴殺盡兮棄原野：在嚴酷的廝殺中戰士们全都死去，他們的屍骨都丢棄在曠野上。嚴殺，嚴酷的廝殺。一說嚴壯，指士兵。盡，皆，全都。

[11]出不入兮往不反：出徵以後就不打祘生還。反，通“返”。

[12]忽：渺茫，不分明。超遠：遙遠無盡頭。

[13]秦弓：指良弓。戰國時，秦地木材質地堅實，製造的弓射程遠。

[14]首身離：身首異處。心不懲：壯心不改，勇气不減。懲，悔恨。

[15]誠：誠然，確實。以：連詞，且。武：威武。

[16]終：始終。淩：侵犯。

[17]神以靈：指死而有知，英靈不泯。神，指精神。

[18]鬼雄：戰死了，魂魄不死，即使做了死鬼，也要成爲鬼中的豪儏。

譯文:

戰士手持吳戈身披犀甲，敵我戰車交錯刀剣相接。旗幟遮天蔽日敵衆如雲，飛箭交墜戰士奮勇爭先。

敵軍侵犯我們行列陣地，左驂死去右驂馬受刀傷。兵車兩輪深陷絆住四馬，主帥舉起鼓槌猛擊戰鼓。

殺得天昏地闇神靈震怒，全軍將士捐軀茫茫原野。將士们啊一去永不迴返，走向迷漫平原路途遙遠。

佩長剣挾強弓爭戰沙場，首身分離雄心永遠不屈。真正勇敢頑強而又英武，始終剛強堅毅不可淩辱。

人雖死亡神靈終究不泯，您的魂魄不愧鬼中英雄！

版本二

國殤

操吳戈兮披犀甲，車錯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

淩餘陣兮躐餘行，左驂殪兮右刃傷。霾兩輪兮騺四馬，援玉枹兮擊鳴鼓。

天時懟兮威灵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

帶長剣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淩。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爲鬼雄^[1]。

[1]毅：威武不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