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肉记（下）/云卷云舒
第一波猪肉卖完了，我回到家挨顿训，怎么呢？三点：一是我开始张罗帮卖猪肉是背着某人的，因为他历来反对我做这些，原因只有一个：好像在推销，强加于人，让人碍于情面不得不怎样，他把自尊看得比外套重要得多了，别看穿戴稀松，自尊心非常强，最怕给人添麻烦。后来，要送肉了，我才不得不告诉他，他见了长长的跟帖，才确定有需求，不再说什么。二是切的肉手头没准，有的多出不少，人家要5斤给切了8斤，我解释说，都不是卖肉的，第一次切，下次能好点，他仍然埋怨我好久，他说得很有道理：猪肉好，不愁卖，你切多了就是强加于人。好吧，我认。三是关于收款，字条上写明：“张三，腰条3.42斤，价格：44.46元”，这斤数和钱数是电子秤直接输出的，二妹亲自手录，他们头天晚上一直忙到后半夜2点。第二天猪肉拿到单位时候，人多，我只顾分，来不及收钱，大家按照小纸条纷纷在微信足额发给我，我来不及跟大家说抹零去稍，显得生硬又缺少人情味。
训斥有理有据，我点头称是，并表示错了就改，改完再犯呗，反正一把手永远是一把手，我就是在他哼哼教导下慢慢变老的，到老还是不懂人情世故，想想也真是无可救药，枉费他的苦心啊！
他一边训我，我的手机微信就一边响起来，我用眼睛瞄了瞄，有三位大侠已经把后三头猪的猪蹄子包了，尤其是我闺蜜+亲妹（她和我名字听上去只差一个字，于是我俩私下就认了姐妹），让我再给留10斤前槽，后来还发了一段老爸烀肉的视频，老爸说了：“这又真香！好吃！”；我顿时像打了鸡血，理直气壮地把手机往他眼前一递，乜了他一眼。更有他的同事，也非常坚定以及肯定地订下了三扇排骨。结果，又拉开第二轮的猪肉接龙。
转眼间，猪蹄没了、护心肉没了、排骨没了、肘子没了、猪肚没了、猪尾巴没了、血肠所剩不多，看来同志们走的是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啊，猪肉还是剩了不少的。这边有画好的饼，那边有待宰的猪，可我没时间了，我有那么重要吗？我得上班，年底得协助项目验收合同验收和结算......
什么时候杀猪，按照我的预计，打算我爬过12月份这座“大山”再去暇顾。然而择日不如撞日，自从我去甘南省了亲，和娘舅家就往来密切了很多，大表姐终于答应来大庆串门了，趁周六我们休息，夫妻俩起个大早，先坐客车又坐火车辗转来到我家，姐夫和老公那就是酒逢知己呀！仿佛他俩才是失散已久的兄弟，喝得那是一个“嗨”。当天晚上，我们商定第二天和老姨家的兄弟姐妹们相聚。
也许再没有比杀猪待客更加隆重的了吧，有诗为证：“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豚就是猪呀。当下，连襟们很快形成了统一意见：第二天杀猪！我原想姐妹们在一起好好叙叙旧，可是北方汉子们的豪爽立马把我这微弱的请求盖得无声无息了。
第二天一早，收拾停当，大姐夫就发话了。他说：“早点去，我们也能帮点忙，多一个人干活，别人不也轻巧点嘛！”说得风轻云淡，似乎本应该就这么做，根本没把自己当做客，让我羞愧又对他刮目相看，大姐更是积极张罗着去帮忙。
当我们到了姐家，猪已经杀完一头，人们正忙杀第二头，玉梅姐一边招待我们一边忙里忙外，她越来越像我老姨（她母亲）做事细致干净，但是慢，多亏了二妹、大嫂和侄儿媳妇，都是在饭店做过的灶上师傅，灶膛里架着木头柈子，通红的火焰上串下跳，厨房里的肉香混在蒸汽弥漫开来，我赶紧凑上前去，和我一起凑到灶跟前的还有那条小狗，讨好地摆动着尾巴，眼巴巴的盯着二妹。一锅肉已经煮熟，肉汤翻着花，蒸汽氤氲着厨房，肉块泛着乳黄的光泽被二妹一一捞出。我一下子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过年的情景，母亲在灶台边捞出肉，我们几个孩子早已垂涎三尺、巴望大快朵颐了。
没等猪杀完，有人慕名来问，是不是还有生猪卖。答曰：“全杀了”，来人惋惜而去。这次为了避免上次的失误，确实请了比较有经验的杀猪人，他在屯子里杀了很多家猪，说玉梅姐家的猪肉最好，玉梅姐还是谦卑的微笑，告诉他，没喂精料，喂的是豆饼和豆粕，园子里的白菜和柿子，猪也爱吃。看着肉色，闻着肉香，杀猪师傅和来帮忙的伙计当下就订走了三角肉。我真怕他们把排骨都拿走，怎么和同志们交差呢，幸好只豪夺了一扇。
来做客的大姐和大姐夫可算找到活了，大姐负责看孩子，大姐夫负责翻肠洗肠，做得专业又利落。
酒菜备齐，两个大桌子支开，一顿丰盛的杀猪宴就开始了。那天，男人们都喝到十二分高，女人们也吃到十二分饱。东道主玉梅姐夫直着眼睛被安排着燎猪蹄，前仰后合的，猪蹄燎得也不甚好。
因为有了经验，这次分肉明显比上次要做得细致，前槽去了血脖，五花带上里脊，本着宁少不多的原则，还没忘了抹零去稍,一一分装完毕，心里顿时升起了点成就感。
凭良心说，猪肉卖得不便宜，这个价位是参照超市里笨猪肉价格来的。然而，我们也给玉梅姐算了一笔帐：一头猪从年头养到年尾，整整10个月，因为不喂精料，长到300斤，出肉260斤，按15元一斤，可出3900元，一头崽猪购买价800元，再扣除豆饼豆粕这些猪饲料2000元，玉梅姐辛苦10个月，一头猪赚1100元，平均到每个月人工工资只勾110元，就算6头猪，每个月也就660元。660元不够很多人一天赚的，而对于奔向60岁的姐姐来说，她擅长的也只能是利用自己家的大院子，春天养几头不喂饲料的猪，夏天种点不上肥的菜，秋天收点薄田。养猪，算来就是零存整取低利息高风险赚钱的方式。
猪杀了，猪肉卖了，姐姐很高兴，不断感谢我给搭桥，至于自己曾经付出的辛苦，她认为不值一提，那就是过日子嘛，还是那么谦卑，还是那么满足。而我也从心底感谢一直信任我的同学同事们，帮我促成了这件“卖肉大事”。
云舒养心殿
许我一寸光阴，还您深度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