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张庆林:我的父亲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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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庆林
张庆林,山東省散文学会会員,德州市夏津县人,从事党政基层工作,至退休。曾在《辽宁日报》《盘锦日报》《山东教育》《中国火炬》及《济南头条》等报刊媒体发表作品多篇。
我的父亲笑了
山东 张庆林
娘亲说,她婚后的好久好久,看不到父亲的笑模样。一天,父亲从村里的土改大会上回家,人未进门,那带着笑声的大嗓门就飞进了屋里:“小她娘,炒菜,炒菜,喝一盅……”说着说着,人就跑到了屋里。母亲从父亲那眉飞色舞的笑容里,就猜到了什么。但是,还未容得她开口,父亲就咧开了大嘴,哇哇地讲了起来。
从此,我家分得了土地和房屋,过上了"耕者有其田"的小农生活。父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脸上堆满了笑容。母亲纺线织布,操持家务,辛辛苦苦把我们五个儿女拉扯长大。
我读完高中后,就赶上了开展文化大革命,失去了即将考大学的机会,回村当了一名农民。我不甘寂寞,没有消沉,积极配合村党支部的工作,做了一些有利于村民的工作。我组织了文艺宣传队,利用队里生产活动的空闲时间,宣传党的方针政策;我组织了村里的团员青年,利用冬闲时间,平整了一块200多亩的不能种庄稼的盐碱地,拓展了队里的耕地面积;我听从村里的招呼,和村里的其它干部一起,带领基干民兵赴外县挖大河、兴修水利。其实,我在村里生活的那段日子,生活的紧紧张张,忙忙碌碌,天天和穿着朴实的乡里乡亲,叔叔大爷们劳动在一起,不论生活得多苦多累,总感到很快乐,时间过得也很快。
但是有一件事,对我影响很大,使我本来就为之胆怯的心,又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仿佛心里压了一块重重的石头。
我的父亲是农民,我的家庭成分是贫农,按说,在那段讲阶级斗争、家庭出身、社会关系的年代里,我的家庭出身很好,本应该有一个好的心情和前程。但是不然,却因为我的父亲,在我县解放前夕,有过一段因欠地主家200斤棉花而替地主儿子当了皇协兵的历史,就使我的家庭背上了政治包袱,也使我因此感到肩膀上沉沉的。因为这个原因,我的父亲每赶上政治运动,总是愁云不展,心事重重。而我,也因此多少受到了牵连和影响。
一九六八年冬,国家征兵工作开始了。我作为一名高中毕业的青年,生活在村里,又一腔热忱地对未来生活充满了希望和幻想,当然得积极报名应征入伍了。但是,当政审、体检一路下来,到了县人武部定兵的关键时刻,我被刷下来了,我满腔热忱被浇了个冰凉。我没有被批准的原因说法不一,有的说是由于我父亲那点问题,也有的说,是由于文革中,我当了一中"保派"学生头头的缘故。不管怎么说,我没有被批准,对我,对我的父亲,心理上打击都很大。
一九六九年冬,征兵又开始了。我对于立志当兵的信念没有动摇,我又积极报了名。然而,对这次的应征入伍,我是有着充分的思想准备的。其实,一名有文化的年龄又较大的我,去当兵的目的很简单。那个年代,当了兵,本人有出息,家庭光荣,还能学一身保卫祖国的本领。尤其是像我这样,肩膀上背着包袱的人,要求进步,要求入党,要求当兵的思想情绪当然就更强烈。
这一年,为了我去当兵,在一个晚上,母亲领着我去临村,为着父亲的问题去找人写了证明,我也去县革委,找了时任县副主任的高中同班同学,请他给予帮助,结果,我如愿以偿,被批准应征入伍了。
为此,母亲、父亲笑得很开心,仿佛他们身上卸下了很沉很沉的担子,终于对我有了一个好的交待。我也觉得,眼下的路宽敞起来,好像走上了一处新的天地里,心情顿时神采飞扬起来。
春节刚过,我们就要到县委党校集合去部队了。父亲看着我穿了一身的新军装,扎着明亮的军腰带,整整齐齐,威威武武,就要向他们告别了,脸上顿时没有了笑容,反而皱起了他那不轻昜皱起的眉疙瘩,一脸心事的嘱咐我:到了部队上,听领导的话,好好干……
我从父亲那说话的口气里,似乎看出了他好多好多的心事,似乎想说而又不能说的,身处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的复杂思想情绪。就在父子即将分别,不得不说的刹那间,多愁善感,一惯做事慎重的父亲,多多少少地说了几句应酬的话。
我十分明白父亲的意思,一是父亲年过半百,体弱多病,十分忧虑自己的身体健康,以及父子今后是否还能见上一面,他都担着心。至于母亲么,父亲心里十分明白,小他10岁,且身体结实的她,我即便在部队里干上几年,也不用担心母亲的身体,至于我在部队干好干赖干长干短,她全能赶上。除此以外,父亲还有一个更大的担心,那就是有一个皇协身份的他,即便是我当上了兵,要进步,要入党,也会遇到更多更多的困难。至于父亲的这些疑虑,也是我最最担心的。父亲毫无夸大自己的身体状况,极有可能那天的分别,就是父子的诀别。想到这儿,我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母亲抓着我的手安慰我,父亲看着我,咧了咧嘴,想笑却没有笑出来。
我当兵后的四年里,父亲当年想到的事,我都应验了。我当兵的第二年,父亲便病故了。这件事在我心里像座山,沉沉的,压得我好久好久喘不过气来。我开始恨自己:明明知道父亲身体不好,命在旦夕,为什么还要下决心去当兵?
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在我当兵的岁月里,无不时时刻刻困扰着我。那便是我的进步问题,入党问题。这个问题,也让父亲猜着了。我想,父亲不愧是跋山涉水走过来的人,什么事都看的透透的。然而,最让我伤心的莫过于父亲的病故了,这将是我一生面对地不可愈越的坎。父亲含辛茹苦,拖着疲惫的早衰的身体,将我培养成一名高中生,将我送进部队,而我还没有给父亲尽过一点点孝道,就失去了我的父爱。我陷入极端的痛苦里。
说起我在部队里,要求进步入党的事,是我四年戎马生涯最最感到困惑不解的事。
我从小就是一个追求进步不甘落后的人。八岁那年,我加入了中国少年先锋队,我当过中队长、大队长;十四岁,我加入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且当过一中班团支部书记、一中团委委员、学生会干部;入伍后,我积极工作,任劳任怨,一切服从部队号令。我下连队插过秧,跟随部队支过农,在团政治处做了四年的新闻工作等等。凭心而论,我将自己的四年时光,毫无保留地全部交给了部队,交给了党,可是,我一次次的入党申请书,部队一次次的人涵政审调查之后,都是一个不尽人意的结果,我没能加入到党组织里来,成为一名无产阶级的先锋战士。
后来,因为我在部队里年龄较大的缘故,我向部队首长提出了退伍复原的申请。首长考虑了我的实际情况,批准了我的要求。然而,我却难过起来。说真的,四年的部队生活,四年的战友感情,四年的新闻报道工作,四年的二米饭、东瓜汤生活,确确实实锻炼了我,培养了我,让我长大起来,让我对稻花飘香的盐碱地生发了留恋的感情。记得,我退伍上车时,我望着车下满满送别的战友,看着他们留恋的眼泪,我也哭了,哭得连鼻涕都流了下来。
不过,退伍时,一个惊人的大消息让我兴奋不已,我被部队党组织批准入党了,那仅仅是退伍前几天的事。记得营教导员找我谈活时,语重心长地告诉我:回到地方后,好好干,做一名名副其实的合格党员,不要辜负了部队党组织的期望……这迟到的好消息,是我梦寐以求的宿愿,尤其是一名高中生"皇协兵"后代的儿子,能够加入到党的队伍中来,成为一名党的先锋队战士,又怎么能够不高兴呢?
我复原到地方后,在地方党组织的关心培养下,成为了一名工农兵大学生,实现了我的大学梦。大学毕业后,我做了一名中学教师,再后来,地方党组织又把我培养为一名党的基层干部,一直工作到退体。我在地方工作的几十年里,时刻以党员标准要求自己,不求索取,无私奉献,受到到党组织的多次表彰和奖励。我以自己的实际行动,给我的部队党组织争了光,也给我的父母争了气。
现在算起来,到我退休时,父亲己经逝世三十多年了。父亲在世时,对我今后的人生有着诸多的猜想,然而,我当兵及复原后的灿烂路程,是父亲远远未能想到的。我能够在那个年代里,入伍当兵、入党、念大学、做教师,并成长为一名党的干部,人民的勤务员,这是父亲期盼着而又想不到的事。我想如果父亲在天有灵,知道了我的这些消息,一定会高兴地笑出声来,而且一定会笑得十分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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