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散文】杨全富《春之恋曲》
文/杨全富
【作者简介】杨全富，又名阿都登巴，藏族，现年43岁，康巴作家群作家，四川省教育报刊社特约作者。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一
曾几何时，对春天愈加的迷恋，及至后来，竟然达到情迷意乱的地步，也许是因为喜欢校园旁柳树那婆娑身影的缘故吧。不过仔细想想，也不尽然。春天是唯美的，盛开的鲜花让我爱恋，娇艳芬芳，清新自然；绿绿的草让我爱恋，淡淡的绿，幽幽的情；柔柔的暖让我爱恋，暖了心窝，带来希企；默默的静让人爱恋，烦恼随风去，留下一片恬淡。如果有人问我，你爱哪一季，我会毫不犹豫的说，我爱春天，爱这个鲜花盛开、春风雨露的季节，爱这可以给人带来思念的季节。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一辈子守着春天的气息，守着那些充满诗情画意的美景，平淡的生活。
我所任教的校园坐落在青藏高原这片充满内涵和故事的土地上，在山与山环抱的世界里，一座小山城沿河而建，校园就是这座小山城之中的一片建筑群，它就像一块璞玉，镶嵌其中。翻开厚重的校史，学校始建于一九零八年，初为传教之地，为了迎和当地老百姓的利益，并能够在此长期落脚，逐渐加入教授汉语言的功能，用以教化先民，这样才有了学校的前身。如今的校园里，学生来自五湖四海，以少数民族居多，校园外，临近奔腾不息的大渡河水，一排绿柳维护着校园，送来清新空气，装点小山城。走进校园大门，学校办学历史浮雕分列廊道两边，书香气息扑面而来，漫步校园内，书声朗朗，师生携手共画美好蓝图。
我喜欢这个地方，就像喜欢怡人的春天似的，也就是这所校园，一个历经岁月磨砺与洗礼的地方，在历史的车轮中跌跌撞撞的前行。不管世事怎样变迁，社会怎样的更替兴衰，唯有它依旧保持着教育的初衷，崇德、勤实、益智、健体。而今，它更是扬帆起航，踏步而来，彰显了现代教育的价值和特色。
春日里，青藏高原的大地上冬日的痕迹还没有完全消退，空气中明显还感觉到有丝丝寒意的时候。校园里，春日已经悄然降临，一阵春风拂过，几声轻雷敲响过后，雨丝在空中编织着细密的珠帘，润物细无声，雨珠在阳台的棚盖上聚集，汇成颗颗大如珍珠的水滴，掉落在阳台边的木板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这时候，在雨声中入眠，那种美妙、有趣、舒服的感觉荡漾在心底。清晨，夜雨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穿过雨幕，来到校园里，操场上积水的地方，雨珠滴落时溅起水花。墙角的花台里，花草偷偷的钻出了地面，演绎着春的序曲。午间，云开雨住，在阳光的曝晒下，杨柳树爆出新芽，绿得发青、绿得发亮，就这样，春携着风娇柔的手款款而来。春天真的到了，在静美的校园之中，处处孕育着希望和生机。
学校前面是一座完全由石头堆叠的大山，每天清晨，山崖上都有几只觅食的山羊在忙碌。它们缓缓走在山崖上，有时候完全出现在你的视线里，有时候躲藏进山崖的花草树木里，就连心灵也被春天的花蕊装饰着，或吃草，或跳跃，或攀岩，或远望，终日行走在山崖上，毫无倦意，悠然自在。我想，它们俨然完全挣脱了主人的桎梏，选择了这人类看似凶险的地方，其实，在它们的眼底，这就是它们的乐土，渴了可以豪饮山底的河水，倦了可以觅一处平台而眠，饿了可以随处啃食青草。是啊，世界上，有什么比自由更让人觉得快乐和舒畅的呢！季节中，也没有什么季节比春天更让人惊喜和渴望。春天来了，带来了好心情，带来了好运气，也带来了好憧憬。站在操场里，揉揉双眼，远远望去，山崖上，野花开得正艳，黄的，还是金黄的，已然不重要，虽然不见蜜蜂，不见翩翩起舞的蝴蝶，不用失意，不用落寞，相信不久后，一切都会看到的。正如我们曾经的梦想一样，只要坚持，总有一天，定会实现。
在这个季节里，春天的使者布谷鸟经过长途跋涉从遥远的南方飞来，落在眼前的一棵核桃树上，此时的我正饥肠辘辘，不禁耸然，因为小时候常听母亲讲，每一年中第一次听到布谷鸟的叫声时，一定要在温饱的环境之中，这样一年之中才会衣食无忧，反之则穷困潦倒。然而我又期待，这个我渴望了一个冬天的声音，能在这时候想起，因为它的声音，让我回忆起久远的童年故事，眼前浮现出母亲忙碌的身影，一片贫瘠的土地，挥舞着锄头，辛勤的耕耘着，品尝着汗滴禾下土的艰辛。只是，布谷鸟并没有扯开嗓子鸣叫，拍了拍翅膀，歪着头看着眼前蔓延的春光。不过，不久后，布谷鸟一定会将蓄积了一冬的声音尽情的释放，蹲在核桃树上，叫着，布谷、布谷、布谷……直叫到春意阑珊，才悄然淡去。不久之后，这只布谷鸟也会飞到校园里的柳树上，会飞到森林里，也许还会飞到遥远的故乡，布谷、布谷、布谷，告诉故乡的亲人，我在异乡过得很好，然后就越过溪流、高山、峡谷……没有人知晓它的家在何处，更不知晓它将要去往何处。
二
记忆深处的春天是没有声音的，静静的将生命绽放。春天是有脚的，在不知不觉之间悄悄的挪移，只能用心去捕捉，这样，你才会对春天有美好回忆。我的学校，这个坐落在小县城里的袖珍学校，它才是最懂春天的，它才是县城里第一个能感知春天的。看校门外杨柳依依，青草含露。看摆在操场四周的花盆里的花朵，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已完全盛开，其中有萝卜花、石榴花、月月红，以及许多不知名的花，都很艳丽，将校园点缀。它们完全没有阳台上花朵那么娇气，在风雨之中依然昂起头颅，将根深深的扎进花盆底，枝干长得异常的健壮，努力的汲取着阳光雨露，一天天成长。不觉间，有的微微张开了花瓣，透露出红的黄的颜色。而有的含着花苞，在绿色的叶片包裹下，紧紧的收拢了花瓣，翘首盼望着春风的劲吹，春雨的滋润。待到那时候，它才会羞答答的将花瓣剥开，呈现出最美丽的一面。
在这些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花盆或花台中，花儿开得正艳，远远望去，如一条颜色杂乱的彩虹，横亘在操场外。近处，你才能感知到花朵的大小，形态不一，或灿然开放，或含羞半开，或孑然一身，或集结成群，让人望而欲醉。在这几日里，由于有花朵的召唤，我们无一例外的早早来到校园里，从它们面前而过，都会自觉的放慢了脚步。忽然间，清风徐来，带来阵阵凉意，而此时，花儿初生的清香也赶趟似地，随之缓缓飘来，充盈着眼前的这一亩三分地，柔柔的将静怡的心弦拨动，平复着烦躁的心灵。眼前的这些花呀，是那样的美，就像是校园里一张张活泼可爱的笑脸，带给你的是激动，带给你的是满心的希翼。
春是一首荡气回肠的诗词。校园门前，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两边悬垂着藤蔓，一片薄凉从身边掠过，恰如回到了故乡，回到了乡间的那一条小径，回到春光明媚，满心欢喜的岁月。甬道旁的大理石壁上，一副副浮雕浓缩了学校的历史，从一九零八的天主教堂落成伊始，学校雏形逐渐形成，天主教堂里传出的不仅有福音的唱颂，更有蓬头稚子朗朗的读书声。从梦境之中回到现实里，信步走进学校操场后的读书室里，眼前摆放着一排排木椅子，有学生坐着，或站着，看书、写笔记。荡起学习的风帆，将信念点燃。
学校的操场外，河风柔柔的吹着，刹那间，柳枝乱舞，如眉的柳叶在风中摇摆着、翻腾着。有些叶片不堪重负，轻轻的飘落，在空中翩翩起舞，恰似飞蝶，又如扁舟，最后落到地面上，尘归尘土归土了！此时，在这些花丛中，几枝无名的野花，悄然在怒放的花朵下竞相开放，虽然艳丽被完全的抢尽！然而那淡淡的香味和毫不做作的花瓣，更加渲染了浓而美的春意。
阳光明媚，岁月静好。春的颜色，春的生命，春的淡雅，春的气息，给人以无限的遐想。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我想，在这样的春日里，我该怎样去拥抱它呢，又将会有什么样的打算呢？在每一个季节里，为了将所有的温馨都记在心里，那些花一样的心情，在那里绽放。其实，对于每一个人来说，最难忘的不外乎就是两个极致，一个最幸福，一个最忧伤才使你终生难忘。季节亦如此，冬的严寒、夏的酷暑、秋的薄凉会深深的镌刻在你的心底。其中冬的记忆，是最深刻的，叶落尽，冰封了叮咚的小溪，那种萧条，那种孤独，那种寒意，一直寒到心，让人觉得都快冻住了呼吸。不过，在这严寒的冬日里，你才会深切的思念春日的暖阳，回味着春光里的一切美好。就像我在这春日里徜徉在校园里，看山花烂漫，春暖花开，陶醉其中。
其次，春天里的一切，是自然的美，是发自心间的颂曲。那懒洋洋的太阳，照在校园散发着勃勃生机的操场上，校舍前，白呷山上，步行街头，忽然间，到处都洋溢着暖意，整个空间都充盈着绿意。天空中的云彩如堆积的棉团，这里一簇，那里一堆。校园里的垂柳，在春风里，迫不及待的爆开绿球，将带着籽儿的絮状物抛向空中，任由微风的吹送，满满的占据了整个空间，与远天的白云、雪山相映成趣。大人们不禁感叹，好大的一场“雪”呀，男孩们伸出小手，想要将飞舞的“雪花”捏在手里；而女孩们则将堆积在校园角落里的“雪花”捧起来，柔柔的看着，最后，放在嘴边向着校园外的土地吹去，看着慢慢的飘落，发出会心的微笑。
步行街头，冷冷的街道上鼓荡着一阵阵暖流，人们纷纷走出户外，有老有小，有男有女，尽情享受阳光赐予的柔光和暖风的抚爱。赶时髦的青年男女们脱掉外衣，穿起了各种颜色的T恤，以及鲜艳的裙子。校园外的滨河路上，车流如织，人行道上，人头攒动，河滩边，到处是寻觅春天的人群。
春天到了，安谧的岁月里，一切都是那么静好，那么纯洁。几只小鸟从雪山飞来，栖息在校园的柳树上，忙着筑巢，合着孩子们读书声，兴奋的唱着，从鸟窝里飞出来，又落下，玩得不亦乐乎！几场春雨过后，校园里的尘埃已全部散尽，清新的空气，蕴藏着无限的希望和生机。推开办公室里的那扇窗户，极目远望，远处的山上，一点点新绿终于漫上了山坡，暖风曛人，春日的阳光洒在灰褐色的土地上，将生命的暖意渗透进地底，把那些冰封了许久的万物悄然唤醒。
在这样的季节里，怎能不激发远足的欲望呢？于是，乘着周末，邀约上几个孩童，在暖暖的光辉里，爬上了校园后的大山。在几百米的石阶两旁，每爬一段路，我都要求孩子们停下脚步，看一看远方，将那些盎然的春色尽收眼底。后来，石阶路被弯弯曲曲的泥土路所替代，路旁的荆棘疯长着，将小径掩盖得严严实实的。我只好走在最前面为孩子们开道，那些尖刺刮破了我的衣裳，刺伤了肌肤。然而，心底的那份远足的渴望却在促使着我们勇往直前，继续前行。终于，走过了最艰难的路段，一座座白色的藏房犹如遗落在人间的珍珠，散乱的矗立在田间地头。当爬到山顶时，我们站在一块平台上，呐喊，歌唱，跳跃，尽情的享受这春日赐予我们的那份温情。这时候，穷尽目力，将远山尽收眼底。眼前的这些山峰上，在没有植被覆盖的地方，都有山石，而且形态各异，非常俊俏，看上去杂乱无章，然而它们的出现绝不突兀，好像这里原本就有它的位置似的。脚下的这座山坡，其实我们在攀爬之前，也没有想到过要知道眼前的大山有名还是无名，只是借一地锻炼一下、攀爬而已。但走到这里后，才深切的感受到不虚此行，这已经足矣，山间的风景，仿佛赶趟似地，一波接着一波，麦苗青青，杨柳依依，流水潺潺……山坡上的一棵棵树，早已将蓬松的枝条打开，在春风中尽情的舒展。而稍迟一点的花儿，也撑开了花瓣，将花蕊展开，那种艳丽的笑脸，忽然间感觉到到处都是花开的声音，恰是明艳的美，暖意的美，一直在视觉中游弋，那淡淡的花香也就随后而起，飘进自己的胸腔里，将心中郁积的尘垢洗涤。
在春光里，满山的景致仿佛更加的伟岸与美丽。我想，在这春的撩拨下，我将春天轻轻的揽入怀里，因为在这春日里，我可以毫无拘束的远足，去尽情的拥抱蓝天白云，看水草飘舞，繁花竞放，青青杨柳岸，灼灼粉桃妆的意境。也可以徜徉在山谷里，听泉水叮咚，流淌在林涧、田野的声音；也可以走在小径上，感受和风的轻拂，将心底的歌声吟唱于山谷、河边。
在这样的季节里，风更轻，云更淡，水更暖，山更悠。我愿意一辈子守候在这静静的田野里、校园里，坐在山坡上、廊道下，让柔柔的思念随风荡漾，让柔柔的想念随风消散，让柔柔的暖梦随风飘摇，只想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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