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学：小站风云（15）一道风景别样花

王明学：小站风云（14）生产现场趣闻多｜小说

文/王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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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一道风景别样花

老李回到办公室给装卸公司马经理打了电话，马经理听了很冒火，把闷串的二伯业务科长闷得行狠骂了一通，闷得行把气全出在闷串身上，一个小时后，闷串找到李书记认错道歉，提出认错不该死，认错就不罚款了嘛，一百块钱要干四五天了。

老李见他讨价还价，哪象认错，极不舒服地说：“这是车站的规矩，你要干就要遵守规矩，不干就走人。”

闷串狠狠地盯了老李一眼，转身出了办公室，前次“疯扯扯”找到他说车站的这个书记老头是“碰头旋”的仇人，有机会帮忙整一下，不会亏待你，他见老李慈眉善眼的，无怨无仇就没下手，只偷了车站运转室的一部手持机，“疯扯扯”给了他200元。此刻他心里道，看不出来你是个屁眼虫，一根眉毛就遮面，你做事情这样绝情，不要怪我刮毒了。

蔡站长走后，渝口站双防溜压根儿就没执行，刘站长叫人把6支防溜铁鞋锁进了材料库里，运转职工交接班提都没提此事。尽管从实践的逻辑讲不会出事，但那颗心还是悬起的，担心有两点，一是搞运输的单位，谁都不敢打百分之百的包票，各种各样的意外太多了，要是真出个事，那可是顶风上啊！二是担心路局检查组到站检查，问起双防溜也是很难堪的呀，渝口站再特殊，路局没批，谁给你单防溜权力？死猪不怕开水烫，只要实际不出事，要怎么批，要怎样处理是领导的事了。

刘站长从大学毕业分到铁路企业九年多来，工作和家庭都春风得意。在铁路工作几十年的父亲支持他深入基层单位，说认识社会，拓宽人生，还是和生产一线的干部职工打交道好，你和他们生活久了就深知他们的坚毅质朴厚重极可爱，会获取抽象思维和枯燥文字里不可能得到的生命养料。

他来了，和自己父亲同辈的李书记搭档，李书记的成熟和老练使人捉摸不定，急躁和强硬造成心里上反感，不过很快就理解谅解了，不容易呀，一个五十多岁随时都可能退居二线的老人，个人的婚姻不幸，却把一切置之脑后，遇啥事首先为职工利益和他人着想。

想起到车站后第三天值班，在运转一班点名会上宣读了渝南站对违章违纪的处罚通报，话音刚落，站调吴道然就吼起来了说：“又打又罚，简直不把工人当人看待，吃桃子按到粑的捏。”

当着好多人的面竟然和站长决定唱反调，影响极坏，刘站长强压住火说：“现在不跟你讲这些，点完名再说。”

点完名刘站长对吴道然说：“你说些没根没底的话好勇敢？明天下班后到办公室来。”

“下班之后，八小时之外的时间属我，你等到嘛。”吴道然说完扬长而去。

第二天下班后，吴道然当然没来，李亚群知道情况后说：“刘站长我来处理这件事，没得哪话，黑的还把红的吃了？”

李书记立即叫来田生动，吩咐他找人顶吴道然的班，叫吴道然打日勤到站长书记室报到。到时吴道然来了，老李叫他到会议室，自己抱堆文件放在一边说：“你为民喊冤，说南站的处理又打又罚，专整中间站职工，肯定你说法是错的，但不怪你认识低，觉悟不高，不知道一个代理班组长说话在职工中造成影响，怪只怪我的思想工作没做好，平常宣传教育做得差，现在我们来学习有关的规章制度和文件。”他读了一份文件后，叫吴道然读。

回答不读嘞？

“哪你说个不读的理由？你认得到字吗？工班长竞赛考试，理论分数还不低。”

“读文件是你书记的事，工人带耳朵听。”

“你就错了，你现在的工作就是学文件，认得到字不读就是不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工作不完成任务，你知道《站细》规定是如何处理的？”

吴道然不情愿地读了起来，老李读一份，吴道然读一份，两人轮流读，有关的规章制度、通报、措施、命令，两个多钟头后，老李说：“学习完了，我先发个言。渝南站的处理通报正确，理由有三：第一，问路调车是确保调车作业安全，防止发生放错道、撞车、掉道、翻车的必须，执行不能有半点含糊；第二，问路调车的规定记名式传达到每个职工，你也在上面签了字；第三，通报上处理的几件事情标准一致，没疏漏和随意性，因此你说的又打又罚专整中间站职工是没有何根据的，非常错误。现在请吴道然同志谈谈你的看法。”

吴道然停了一会说：“问路调车是我们车站职工创造的，有丁点疏忽就不能网开一面？响鼓哪用重锤？”

“我知道你吴道然和唐昌明在问路调车制度的建立上起过重要作用，追问这项制度的形成和建立时，谁也不会忽视和忘记，就因为如此你或者车站的职工就可以不彻底执行？你们应该比任何人理解更深刻执行得更彻底才对，按我的想法呀，对理解规章不执行和那种不懂规章没执行相比，对理解不执行的处罚要重一些，全部靠上线走，不这样做，那种侥幸心理和习惯行为改得了么？你们作贱自己的创造为什么？”

吴道然低下了头，片刻愁着脸说：“李书记，事后我还是很内疚，刘站长才来几天，就给他抬扛，最近一段时间娃儿经常逃学，老婆又下岗，心头烦得很，我告诫自己上班归上班，情绪不要带到工作上，可就是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丁点事情就发火横起扳。”

“有事情有困难就说啥，放在肚里憋久了这里不凸起那点肯定就要冒出来，我在车站这么久了还信不过？”

“书记，不是不相信你，这些事情不是车站的责任，也不是哪个人解决得了的。”

“说出来比憋在肚子里好，什么事情都不要绝对化，搞不好哪天机会来了就帮你一把呢。”

“李书记，这件事情是我的错，晚上学习会我在班组作个检查，向刘站长陪礼道歉。”

“行了，事情过了就不要记在心头，以后注意就行了，特别要想到自己是一个班组长，说话有影响。”

吴道然要走，老李说你稍等会，他拨通电话把朱一铁叫到办公室，说给吴道然一张困难申请表，把困难情况写清楚，报渝南站工会审批，能解决多少算多少，吴道然高兴地在表上一笔一画地写着。

吴道然在班组会检查说得深刻，对刘站长的道歉诚恳，事后刘站长想，姜还是老的辣啊。

妻子和儿子都熟睡了，不知道是喝了浓茶还是悬心路局的检查，刘站长一点没有睡意，想到对车站现状的了解，有几项基础工作必须加强：值班员、助理值班员与司机的呼唤应答用普通话，可一个个字嚼不准，发出的音怪头怪脑，加上紧张，说出的话别人没笑自己先笑了，找渝南站团委的小刘来专们教一教，常用的字和词要训练得八九不离十，不然太影响渝口车站接发列车的水平了；

接发列车闭塞专用设备更新后，计划下达、指挥台与车站联系、车站与邻站的联系全部实行微机联锁控制，但使用的人不懂微机打不来字，一个个瞪大眼睛干着急，要学会打字，要象小学生学一二三四加减乘除样学习微机基础知识，那天几个老值班员说岁数大记忆差，手指僵硬伸到键盘上脑壳就昏了，不知道指头落到哪点才算好，便问你们的岁数大，大不大得过李书记？

前一次遇见的事情记忆深刻：那天中午吃完饭，老李在前面走，刘站长和陶琴摆了几句跟在后面，老李喊着不远的月晓玲问：“怎么不回家嘞？”

“车站闹热些，家隔得近，想哪阵回去就哪阵回去。”月晓玲说。

“你们‘那个’没在屋头？没意见？”

“他在没在屋头不关我的事，他有意见，我的意见还没地方说呢。”

“凡事往宽处想，往好处努力，月晓玲，你晓不晓得，我现在打字不比以前了？”

“是不是哟，才两三个月提啥子劲？”

“提没提劲碰下真钢就行。”刘站长从后面上来插一句。

“何以碰真钢？”老李问。

“你和月晓玲搞个打字比赛，我当裁判，输家明天中午请客。”

“有啥子嘛，月晓玲你敢我就敢。”

“李书记，你要搞清楚是哪个教你打的字，才好多天就认不到师傅了，到时不把你羸个口服心服，你不晓师傅道法几高！”

三个人到了站长书记办公室，拟定比赛两个项目，一是看文章照到起打；二是自己选写文章打，一百字不超过三个错，自己写的文章必须读得通。第一个项目比赛下来，月晓玲以每分钟58个字领先，老李极不服气，说只一个雪字一时没想起字根，要不然不会一分钟连58个字都打不到。第二个比赛项目是写文章，只要读得通顺就行。

这一次月晓玲想继续领先，她坐在椅子上，定了定神，刘站长说开始，就一个劲儿打开了：“我妈妈心直口快，话语尖刻，平常剌得人挺难受。那天和丈夫吵了嘴，加上感冒回到妈妈家，妈妈见我脸青面黑非常疲惫，就叫我什么也不要动的躺到休息，我感到有股温流悄悄地从心底涌了出来。

中餐煮得很丰富，闻起来很香，可我送进嘴里就没有味了，妈妈、女儿、侄儿吃饭个个汗流满面，不断用湿毛巾擦汗。小侄儿跑去拧电扇开关，手刚伸出去，就被妈妈啪地声打了下来说‘不准开，大姑感冒了。小侄儿哭叫着要开，妈妈手掌举得高高的说‘再叫，给你两耳光’。那股暖流汹涌起来，开始四处流淌。我借故闷要透风，把饭碗端到另外一间屋去了，电扇开了，小侄儿欢呼起来。

晚饭后妈妈说月儿呆了一天了出去散散步，我说没力气，妈妈牵着我，在路上慢慢地走着，心中那股暧流遍了全身每一个细胞，我的眼泪流了出来。”

老李不慌不忙地来到电脑前，这回他看看了表，盯住了那个秒针和分针完全重合时，才说开始。刘站长和月晓玲晓得他的意思，害怕时间不准确，影响比赛成绩。谁也没想到老李的手指竟那么灵活，只见十个手指在键盘上滑来滑去，滴滴答答的声音灌满耳鼓。

他打道：“你以前纤细瘦弱，光溜溜的层板上涂着黑亮油漆，中间边上被打上两个小洞，一根铁丝弯成弧形，穿入洞里，然后挂在运转室外墙上不高不矮的地方，于是，我们叫你黑板。不久，你长大了块头，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做个结实木架，安稳地坐在架上，得意地露着脸。

在电气化施工时，你彻底整容变形，水泥基础打得牢牢的，十七八米宽一字儿摆开，两米五六高气宇轩昂，瓷砖外套漂亮得体，功能齐全可写可画可张贴，于是你的名字也多起来，板报、橱窗、宣传栏。不管用那个名字，你都心不虚神不亏，因为，左边是随时换的板报领地，中间是时事风云张贴台，右边是新人新事百花园。

如今，你在鲜花的簇蔟拥下，是一道别样的风景。盛夏骄阳如虎，吓得花瓣耸下头，树尖弯下腰，你却巍然屹立，丝毫不动，那些图片和文字更加夺目耀眼；三九严寒北风呼叫，天地茫然，你却挺胸直立，版面清淅，字行鲜亮，面色如故，羞得腊梅和冬菊低头无言。群花丽草，貌美心冷，往往自个流红溢彩，不顾别人的情绪和感受，你却有灵魂和思想，时时和人心相联：有人内部下岗了，你说人生难免有波折，总结过去，改进不足，锦绣前程在眼前；夫妻闹别扭，你就捧出解决夫妻矛盾十法，使一张张愁脸云开雾散，破镜重园；有人爱发牢骚，你就说牢骚太盛防肠断，不利于团结不利于健康不利于事情解决。

你是时代风雨表，职工心境的温度计，我们爱你想你牵挂你，几天不见心欠欠。只要有那么丁点时间，都会情不自禁来到你面前，欣赏你的端庄娴静，听听你心跳，感觉你风采。你描绘的小康容颜和品味，深刻在憧憬的道路上；娓娓道来的延年益寿知识，碾平了多少眼角鱼尾纹；还有那改革和形势动态，激起心潮千重浪，国内外趣闻轶事，笑得我们捂住肚皮。

你总是不停的刷新自己，让停步在你面前的人惊喜，快乐，受启迪，有收获。你今天又有什么新闻和知识告诉路人？你说，别慌，自己看了就知道，于是，我站在你面前又认真读起来。”

老李一口气打完，月晓玲不解地问：“李书记，你是说的啥子哟？懂都懂不起。”

“月晓玲，你这么聪明，怎么糊涂起来，你仔细看看文字，说的是运转门口的宣传栏，那真是一道风景别样花。”

“哦。”

“月晓玲，你打的这一段文字，我理解到了，要加个名字的话，应该叫‘暖流’，妈妈的爱无声无息地在你全身流淌。”

“李书记，我没想那么多，只把当时真实的感受记叙下来。”

“真正的好文章都是灵魂的裸露心底的呼喊，写《红楼梦》的曹雪芹有句名言，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这一轮比赛结果老李领先。总分是李书记和月晓玲一比一，平局，明天中午各吃各。

李书记字打得快，有人不服气说他是当官的哟，常用到起，旁边配得有电脑。刘站长想：不要求职工象李书记样一分钟打几十个字，但常用的程序必须会操纵，常用的字必须打得了。记心不好学不会呢？再学。还是学不会呢？继续学。继续都学不会呢？就调换工作，让学会的同志上。

不采取强硬手段，薄弱环节能改变？在生产现场职工的年龄和文化的差异太大了，在学校不存在这个问题，在机关这个问题没这么辣手，现场就不行了，不强迫扭转，马上就要露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