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辉明:怅望|随笔

沧浪:怪癖的老王|故事

文/王辉明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宅家好多天了,没出门,就连必须的买菜,也是手机上操作,由超市的人送上楼搁在家门口。或许后来这样买菜的人多了,来人就只送到底楼单元入口了,见取货的人来了,远远地挥挥手就离开了。

手机上买菜,基本看不到菜的品相,送来的菜往往就跟预期的有差距,这不说,甚至还有腐坏劣败的,比如小葱,也不知放了好久没卖脱,隔着裹的保鲜膜,就看到叶子都发蔫变黑了,葱头掐断的地方,又长出来寸多长一截,已经变黄。比如速冻汤圆,送来时就几乎解冻融化了,稀稀糊糊粘成了一大坨。

非常时期,非常对待,菜品不说了,还要经过一个陌生人之手,这陌生人还要送很多地方,就一天下行走,来来往往,难保他不会遭遇。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相比之下,虽然有着诸多麻烦和风险,总好过自己进超市。超市里人来人往,陌生人更多更杂,排队付款更是近距离紧密接触。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某也去了超市,根本不知道他们之中有没有人曾经接触过那个某?

不断报告的新增确诊病例,行动轨迹一大版,有餐饮,有药房,有超市,有医院,有交通,等等等等。看得你心惊肉跳,竭力搜索记忆,深怕这轨迹恰巧跟自己偶然相交。

没有口罩,没有消毒药水,更没有护目镜防护服。看不见,摸不着,闻不到,挡不住,无处躲藏,防不胜防。不得已的办法,唯有深宅居家不出。

整日整夜的在家,每天除了睡觉,就弄菜做饭,然后看手机,看电视,看电脑,越看心里越慌,不看了,就站在阳台上去张望,看着天色从暗变亮又从亮变暗。

虽然这张望没有目的,就是怔怔地望着屋外,但是,心底里是希望忽然看到有人从楼下经过的,毕竟是同类,望之令人欣喜。可是从早晨望到傍晚,没有一个人影。失望就随着夜色越来越浓重。

不仅没有人,也没有声音,往日巷子口涌进来的市声去了哪里?那些为了一点小事就争吵打闹的人呢?忽然发现,连鸟影都没得一个。那些在树荫中或婉转或聒噪的鸟呢?

我知道人是自己把自己关起来了,难道鸟也把自己关起来了?

说宅家没出门,应该说没出巷子口。

巷子里面是背街深巷,天然形成一个半封闭环境。巷子外面是弹子石转盘,有公路上接南坪,下通滨江,中连跨江大桥,还有轻轨绕城周匝,勉强算得上是个红尘滚滚闹市繁华地。

每天都得出一趟门,下楼扔垃圾。我选定的时候是早晨。因为起得早,行人少,经过一夜,空中再有漂浮异物也澄清得差不多了。

六点左右下楼,一路上没遇到人。地面没什么渣滓,却有一些张贴掉落的纸张,看来没人打扫,也没人乱扔,这么多天了,仍然还算干净。

周遭十分寂静,曾误以为楼里没有什么人了。

可是,有天下午突然跳闸,肯定有人用了大功率电器,以前有过几次经验,这户人家一跳闸,就引起全层楼总闸跳开。平时都是我最先开门出去合上总闸,这次我有意延迟了一会儿再开门。果然不出所料,开门就听到楼道里人声鼎沸,看到好几户人家都把门打开了,门缝露出来好几颗脑袋呢。楼内不是没人,而是都阴悄悄地深宅在各自的家里。

坝子里,停着十多辆摩托,车把手上还有肥厚的手套,后座有或方或椭圆的箱子,有的写着某团。这是一群送外卖的租赁户的。

看到网上有人讲,疫情结束,最该感谢的人,一是医生,二就是这些外卖小哥了。他们身陷风险之中独自承担,维持着经济和生活的运转。

偶尔也会遇到一二跟我一样心思,且能够早起的人。突然在楼道里相遇,令人恐慌。其实,远远听到楼上或楼下有脚步声,就开始犹豫迟疑惊慌失措,不知是应该前进呢还是应该后退?看见人了,容不得思考,慌忙中急中生智,找块宽敞地站在边上,等对方先走,对方走过了,自己才走。一场疫病,使人们忽然都变得十分懂礼谦让了。

有时,我已经上了两层楼了,还听到楼下凌乱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喘息声,估计在与我擦身而过时,这人也是憋着一口气。

不见一个人影,才能让人放心大胆。有时,甚至想揭开口罩,大吞几口没经过滤的早晨清凉的空气。

独自上楼,忽然发觉,连猫也没了影踪。

以前下楼扔垃圾,总会在底下几层楼遇到流浪猫,有白猫,也有黑猫,更有花猫,在楼道上站着不动盯人,双目幽幽有光,甚至躺在地上,想亲近人却又有些怕,刚走近,便纵身跃起,紧跑几步,站在上层楼梯栏杆边,看你近了,又纵身一跳,窜到下面一层楼去了。

冬春之际,正是猫儿叫春之时,却异常清静。前几天,听到楼上有只家猫,哇呜哇呜地叫了几天,这几天也没声音了。

想起刚才扔了垃圾回来,进楼看到的,底楼原来喂猫那家,门前一小案子,案底两碗翻倒,空空如也。

【作者简介】王辉明,1953年生人,长年居住在重庆南岸区弹子石,退休前是重棉三厂职工。爱好文学,尤其喜欢散文写作,80年代起曾先后在重庆日报、重庆现代工人报、南山风、火花、重庆工人作品选、山西青年等报刊发表过《忏悔》《生命启示录》《石级》《街市灯如雪》《千里看日出》等散文。陆续在新浪博客上连载《大佛段印象》等纪实随笔和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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