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老师】第一人称叙述妙法——带着镣铐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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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向红:苏州市甪直甫里中学高级教师,语文教育硕士,教龄20余年。曾主持校文学社工作,现主持开展校教育科学研究活动。发表教学论文30多篇,其中核心期刊10多篇。

戴着镣铐跳舞

谈谈第一人称叙述

丁向红

但凡叙述,必涉及角度。一般有第一人称,是人的有限视角;有第三人称,是神的无限视角。神的视角无所不至,笔意纵横,无拘无束。相比起来,第一人称限于具体时空,只能有选择地描述,表达常有不便,但看名家的作品,譬如鲁迅的《孔乙己》《故乡》、都德的《最后一课》、莫泊桑《我的叔叔于勒》,这些限制反而精致了结构,丰富了内容,犹如擅长舞蹈的演员,戴着镣铐才能跳出别样的舞姿。怎样才能跳得好呢?

“我”是故事中的一个人物。

当然,“我”不一定是主角。“我”有明确身份,“我”有故事,在故事的发生发展中有活动,“我”的存在使作品有了更丰富的意义。以《我的叔叔于勒》为例,标题就有“我”,除了强调“我”与叔叔于勒的亲情关系,也给予了本篇的叙述角度:从“我”出发,而“我”的视野是叙述的内容。“我”还是个孩子,所以还没被拮据生活给精神罩上浓浓的阴影,也没有象父母被金钱扭曲了人格,而具有普泛的同情怜悯的高尚心灵。我对待叔叔纯粹亲情的态度和行为,更加反衬了金钱社会亲情的扭曲变形,增强了小说的反讽效果。

“我”是故事中的一个人物,因此也是一种类型的代表。

譬如《孔乙己》中的“我”,是个小伙计,被掌柜歧视的伙计,与孔乙己同属底层社会的一个孩子,也对孔乙己没有半点同情,却世故地跟着大伙一起笑乐,甚至当孔乙己热心地教他写字,爱搭不搭,不屑交谈,更不要说虚心学习请教了,在一冷一热之中,更衬托了孔乙己生存状态的卑微与可怜。

“我”是故事一起感同深受并成长着的人物。

譬如《最后一课》中的“我”,小弗朗士是个经常逃学的孩子,在最后一课上涌出对普鲁士侵略者的仇恨,对自己过去不学习的后悔,对祖国语言的珍惜和眷恋,让一个孩子从懵懂到懂事,是受韩麦尔老师和镇上居民爱国的言行感染而产生的变化。因为“我”的变化,这篇文章尽管记叙的是亡国故事,但没有悲哀的脆弱,却有悲壮的希望。

“我”是行文的线索人物。

从故事发展的角度看,我是其中一个或边缘或中心的人物。但从行文结构来说,内容皆是“我”的见闻感触,所有内容都是经过我这个镜头摄入的。《我的叔叔于勒》对家庭拮据状态的描写部分,展现家庭成员切肤的经历和体会,父亲赚得辛苦,家人花得计较,从细节和琐事中渗出的痛苦让读者动容,处于经济物质困境的人渴望摆脱贫穷。当然这也是“我”的生活和心理。而后文叔叔的过去是“我”的回忆,两封来信也是全家与我反复阅读的,每个周末衣冠整齐地到海边栈桥上散步,听着父亲念叨永不变更的话,"唉!如果于勒竟在这只船上,那会叫人多么惊喜呀!"想象着叔叔归来挥动手帕的画面,计划着团聚后的幸福生活……哪一样没有“我”的在场?

哲尔赛岛之行,“我”由幕后转到幕前,既是一个观察者,又是情节发展的一个配角。对主要人物的观察因“我”的站位和聚焦点而有差异。譬如于勒的肖像描写,这位卖牡蛎的老水手,由贵妇人吃牡蛎的背景到成为父亲带姐姐和姐夫去吃牡蛎的目标点,从我远远的看到被支使去付钱近近的看,这些反复的描写,每次都有变化,而这都由剧情决定的,写法和内容也讲个合情合理。

笔下一切内容都是经过“我”的滤色滤光。

“我”的年龄、性别、职业、教养等是相应参数。作者不仅要塑造好“我”这个形象,还要借“我”的眼耳鼻舌身意处理外界信息,使文中没一句带上“我”的烙印。《故乡》中的“我”是一名走出故乡,为生活辛苦奔波,渴望改变并相信能够创建一个新的故乡的知识分子。因此初见故乡,面对一个破落萧瑟的荒村止不住的惊诧失望;到了家门口,见到瓦楞上许多枯草的断茎当风抖着,和高兴的母亲、飞出来的侄儿,藏不住的凄凉;看着远离的老屋和故乡的山水,不怎么留恋,想起故乡种种人事的隔膜感到气闷和悲哀。这些情绪源于失望故乡的破败,不还因有过美好的回忆反衬的吗?而因此希望创造出为我们大家都没有经历过的生活,只有“我”会萌生;那个曾经是持叉的英雄如今被折磨成木偶的闰土,那个曾经是温婉的豆腐西施如今被逼迫成尖利圆规的杨二嫂,那些被生活碾压变形的乡亲,“我”会同情悲悯。小说的字里行间有“我”的烙印。

“我”作为线索人物是串联全文的,因我起,由我终。。

“我”的见闻感触是串联全篇的内容,套嵌故事,虚实结合,在现实与想象之间收放自如。

第一人称的叙述,带上“我”的口吻,受“我”所在时空视野的限制,因剧情而变化的“我”这个形象的影响,如果叙述得自然从容,那无疑是戴着镣铐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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