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和酒

本文作者:梁禄胜


大哥与酒有缘。喝酒、爱酒、惜酒,一辈子离不开酒。他有一套酒理论,也是他的酒文化,他对酒的评价是酒壮胆气、通血脉、祛病痛、和万事、解忧愁的琼浆玉液,是包治百病的神灵妙药。他说你们看看,医院里的医生给病人打针输液的时候,总是先要用酒精抹一下,说是能消毒杀菌。你们想想在皮肤上擦了一下,细菌就死了,喝在肚子里细菌能活得了吗?再说你们看看《西游记》和《八仙过海》里的那些神仙们,不就是因为爱喝酒才成了仙的。所以说神仙也爱喝个好烧酒……

大哥爱喝酒。早晨一起床,两颗鸡蛋二两烧酒,开水一冲,一碗“蛋酒”已成,一饮而尽,该干啥干啥去;中午一两五钱的酒杯,三杯入肚,有说有笑吃饭香;晚上两杯烧酒下肚,睡觉香甜沉稳,就这样天天如此,已成习惯。

大哥从小爱喝酒,在七八岁的时候就从家里偷了鸡蛋去换酒喝。过去农村没有小卖部、超市,只有外来的货郎子推着独轮小车或用肩膀挑着担子,手里拿着个拨浪鼓,边走边摇,发出“卜楞卜楞”的响声。最常见的货郎子就是贺小疤,此人姓贺,听说小时候因害天花,落下了一脸疤痕,人们就叫他贺小疤。一听到拨浪鼓响,大人孩子们都要出门来。有的用柳条编成的小笸箩端着鸡蛋来换些煤油、咸盐、曲灯、针头线脑,还有换盒纸烟、倒斤散酒等。听母亲说,有一次贺小疤来到我们大院叫卖,大哥拿鸡蛋换了些酒。过了一会儿,贺小疤悄悄地走进我们家想看个究竟,原来大哥一个人正在炒鸡蛋喝烧酒了。他还叫道,“喂!老贺快喝酒来。”事后听贺小疤说起,父母才知道了这回事。

大哥是木匠,最拿手的木工活是大红柜。手艺人走村串户,吃的是百家饭。他给谁家做木工营生,饭菜是不求好赖的,只要有酒就是好人家,工钱嘛自然也会少要的。捎带做点零碎活儿,如割个小板凳呀,旋个擀面杖呀,他是不会算工钱的。

大哥酒量惊人。年轻时经常跑牧区做营生,去过四子王旗补勒太的军马场。在那里结交了很多朋友,二三十里的酒友们骑着马专门来和大哥喝酒会友。哈少营子的王禄,包勒花的丹木齐、朝格图,还有外号叫二锅头、大酒篓的……一喝就是一夜。第二天酒友们大都酒还没有醒过来,而大哥早已干起了他的木工活儿。大哥在补勒太军马场很有名气,一说起大木匠,周围的牧民们都知道,不是因为他木工手艺好出名,而是因为他酒量大才出了名。一说起这段经历,大哥特别得意,也许是他喝酒最为辉煌的时期吧。

大哥爱酒还惜酒。从不喝高档酒,也不喜欢喝低度酒。在他看来,高档酒花费大,低度酒没酒劲儿,就爱喝50-60度的瓶装酒和散酒。他喝酒也没有多少讲究,有一盘老咸菜,一碟花生米,或几块酱豆腐来下酒,也能喝得兴趣大发。有一次四弟从东北回来探亲,给大哥带来两瓶茅台酒,他见了很高兴,随后又说,这么贵重的酒能换多少斤牛栏山二锅头啊。大哥对酒特别珍惜,喝酒从不浪费,他说酒是粮食的精华,来之不易。喝酒时偶尔洒了一杯,他会可惜到心里去的。

大哥还有好多的酒偏方,比如剩菜剩饭放得时间有点长了,在热菜时加些酒;皮肤痒痒了,用酒擦一擦;人们有个跌碰着了,他就倒上半碗酒用火点着,拿酒花给洗。他小时候腿疼就是母亲用酒花给治好的。有一次大哥可能是上火了,牙疼,腮帮子肿起一个大圪旦,我们劝他少喝点酒,吃点下火药消炎药,他说酒就是消炎药。继续喝他的酒,说也奇怪,过了几天他的牙不疼了,肿起的圪旦也消散了。

大哥最高兴的是和几个人聚在一起喝酒。比如村里的打平伙,他是必须要参加的。打平伙是几个爱喝酒的人们聚在一起,平摊伙食费,也就是现在的AA制,也有你从家拿些肉、鸡蛋菜等,他从小卖部赊些小袋花生米、烟酒等。大家凑到一起,喝酒,划拳,拉家常。

大哥的酒拳划得好,他的对手只有同村的郭五白。俩人划起拳来不分上下。嘴里喊着:宝一对,哥儿俩好,三桃园,四喜来财,五魁首呀……手指头要是恰好碰在喊的数字上,那对方就要喝酒了。大哥和人们喝酒从不讨尖,只要是输了拳,二话不说,也不含糊,端起酒杯一口就喝下去。大哥的唱酒拳也划得好,会唱会划。我有时也会想起来些,如:“小青那个马马呀哎跑呀么跑草地,路来那个路过呀哎瞀呀瞀瞀你”。“扁担扁担软溜溜,担上黄米下苏州,苏州爱我的好黄米,我爱苏州的大闺女”。还有什么,头平顶灯,二号大花脸,三星拱照,四喜打五更,六划劳动拳,七巧八马,九莲灯………就唱就用手指划向对方,快乐无比。

大哥爱喝酒,但不醉酒。很少见他有喝多了的时候,更少见喝得歪歪扭扭,浑然不知。他和我们说过,他喝的酒不能用斤来计算了,应该用吨来计算。的确,按大哥的酒量、酒龄,用吨来计算也不为过。他爱喝酒已到了极致,如果有一天大哥没喝酒,他就无精打采,闷闷不乐,一言不发,吃饭无味,睡觉不香。后来我们也知道了大哥对酒的爱好,遇有这种情况,赶快取酒来,和他喝上几杯,大哥便开始说话幽默风趣,自信的脸上绽放出健康的酒花样的笑容。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