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逸事（六）探亲作者丨孤影拾月 / 开普饭

乡村逸事（六）探亲

作者丨孤影拾月

编辑丨幽兰公主 插画丨网络

马路上的杨树随着班车的前行哗哗的向后移去，刘老二的眼泪也哗哗的顺着干瘪的脸颊淌下来。眼睛滴泪，心滴血。亲情还是抵不过金钱，金钱埋没了亲情，埋没了人性。

五十年前，国民党全面溃败，刘老二跟随大部队去了台湾，一去就是五十年，从此像断了线的风筝，一个人漂泊在外。

五十年来，刘老二省吃俭用，积攒钱，就是为了回家看看日夜牵挂的亲人，看看梦里常常出现的故乡。可是……

刘老二要回来的消息传遍了沟沟畔畔，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中心话题。“峰峰这娃要发大财了，他二大要回来了，肯定会给峰峰一大笔钱。”财娃猛的吸了口纸烟嫉妒的说。“就是，峰峰这辈子好吃懒做，没想到还有这福气。”财娃老婆用针在头上划了一下，使劲的往鞋底扎进去。

峰峰端着碗，坐在门槛上“呼噜呼噜”的吃着洋芋面。“你说二大这次回来能给咱们多少钱？要是给咱们盖个四合院多好，以后也不用给健健盖房子了。”“谁知道，听人说，二大自从去了台湾，也没成家，肯定攒了很多钱，估计给咱盖房子没问题。”峰峰满含期望的说。“二大没有儿子，只有你一个侄子，他的钱就是你的钱，这次回来肯定是给咱送钱的。我一定把二大伺候的舒舒服服，被褥都是新的，天天晾晒。”峰峰媳妇兴高采烈的说。

“哎，大家都说刘老二死了，没想到竟然活着！这下峰峰成了咱山咀咀的富翁了。”林民媳妇有点羡慕的说。“富翁就富翁，有啥了不起，像峰峰两口子那懒汉样子，有多少钱也会坐吃山空。去，把架子车拉上，把地里的玉米杆拉回来。”林民不屑的说。

“走，到峰峰家看刘老二。”老的少的一大伙人涌往峰峰家。

统战部长乡书记乡长村支书主任将刘老二送到峰峰家后，说了一会儿客套话，便陆续离开。

大家好奇的围着刘老二问长问短，一拨进来，另一拨又出来，像赶集一样。大多数人都没见过刘老二，只有几个七八十岁的老年人记得刘老二，只是模样不记得了。

下午三点多，峰峰媳妇请村子臊子面做的最香的梁嫂，给刘老二做了一顿臊子面，刘老二吃了两小碗。边吃边赞口不绝:“六十几年了，没有吃过咱家的臊子面，能天天吃多好。”说完老泪纵横。说的大家心里直发酸。

吃过晚饭，刘老二让峰峰将本家亲人召集来，想了却自己一个心愿。看着坐在院子里的三十几个人，心里又想起了当兵临走时的情景。

那年刘老二刚满十六岁，家里张罗着给他定媳妇。母亲借了两碗麦面，给媒人擀了臊子面，刘老二和父亲陪着媒人吃了两碗，这也是刘老二在家中吃的最后一顿饭。

当天半夜，来了几个人，说是政府征兵，不分青红皂白，几个人强行将刘老二抓走了。一去就是几十年，再也没有和家人联系过。

“我出去这几十年，最对不起的是爹和妈，没有尽孝心，每天晚上想的最多的是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回家给父母尽孝。可惜……”刘老二不由得放声大哭。在大家的安慰下，刘老二哽咽着说“这几十年，攒了一点钱，去年害了一场大病，差点见不到你们。本来想给大家带点礼物，路程太远，拿着也不方便，就给大家发成红包，想买啥就买啥吧。峰峰是我唯一的亲侄儿，健健是我孙子，这三万元给健健娶媳妇用吧！其他亲戚，每户一千元，大家不要嫌少，是我的一点心意。”

刘老二给大家发完红包，在峰峰的和众亲戚的陪同下祭拜了爷爷奶奶父母和大哥嫂子。看到父母和大哥的坟墓，燃烧的纸钱，丝丝缕缕的香烟，悲从心来，日日夜夜思念爷爷奶奶父母和大哥，如今静静躺在这里，自己却无法面对。

祭拜完，刘老二在村子转了一圈。村子已经大变样，石子路一直通向去县城的大路，零零星星的瓦房错落有致，庄稼绿油油一片。刘老二不由得感慨:“变化太大了，以前这儿只是个小山咀咀，住着几户人家，现在已经是五六十户人家了。家家户户的窑洞一个比一个修的整齐。如果不是村干部领路，还真找不见家门了。”

回到峰峰家，已是晚上九点，一家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好不热闹。临睡前，刘老二又拿出两千元，让峰峰给爷爷奶奶和父母大哥重新修缮坟墓。

一路的颠簸，加上一整天的劳累，七十多岁的刘老二很快入睡。一觉醒来，已是早上七点多。吃过早饭，刘老二让峰峰到县城食堂定五桌饭，想和亲戚吃顿团圆饭。

打开提包，刘老二傻眼了，包里的钱竟然不翼而飞！明明还剩七千元，咋说没有就没有了？

峰峰和媳妇赶忙矢口否认，钱不是他们拿的，一定是小偷晚上偷去了。

刘老二怔了一下，慌忙说:“报警，快报警！”说着就往院子冲。峰峰一下急眼了，急忙拉住刘老二，向媳妇使使眼色，媳妇将刘老二按在凳子上说:“二大，你别急，听我说。千万别报警，别人等着看咱家笑话，你不嫌丢人，我们还嫌丢人！”峰峰急忙符合着:“就是，二大，您这次回来，好多人都嫉妒我们，巴不得咱家发生见不得人的事呢。”“二大，你没看见咱村里那些人吗？听说你要回来，恨不得把我们都吃了，他们天天往家跑，净说些挑拨是非的话，如果你真报警，真如他们愿了。”峰峰媳妇涨红着脸说。

刘老二看到峰峰两口子这样说，心里便明白钱是他们拿去了，啥话也没说，只能装糊涂。

刘老二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唯一的想法就是赶快回，回台湾，如果不马上回去，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

刘老二借口身体不舒服，想立马回家，峰峰两口子也没有挽留，给刘老二一千元，送到汽车站，便回家了。

班车启动的那一刻，刘老二心像针扎一样，月是故乡明，人是故乡亲。可现实呢？眼泪不由得在眼眶里打转转，五十年的朝思暮想，五十年的期盼，五十年的梦想，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早知如此，不如不回家探亲！

刘老二的眼泪淹没在痛心的悲伤中，一切都已成往事，故乡，永别了……

作者简介：黎改梅，笔名孤影拾月，70年代出生，甘肃省庆阳市合水县人，就职于合水县社保中心，曾在基层工作十几年，喜欢用诗歌散文微小说抒发自己的所见所闻。在《黄河象》、《合水图书馆》、《文峰书院》、《二月文学社》、《甘肃文学诗刊》、《乡土关中情》、《嘉应文学网》、《刊微时代》发表过诗歌散文微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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