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偏西的一个乡村‖文/秋劲
南方偏西的一个乡村
远游他乡,登上绿皮火车,临窗而望,列车行驶时发出哐哐当当的声音,伴着这个声音,这趟要走3000多公里的远方,各色景色划过眼前,想来皆是他人的故乡,不是我的。脑海里一帧帧水彩画涌现,一个养大我,却不知名的20世纪初期那个雪白且芬芳的乡村。
那个默默无闻、成千上万的西南乡村不大,却高低错落,涵养了一方人家。它与外面的公路相距远,村民依山而修建房屋。
一弯水田把村落分开,就像河流分开了的两岸,我寻着记忆的脚步,一间青灰色屋顶的房子显现,葱郁的竹林一丛丛的立在房子的左右,不时有枯黄的叶片缓缓飘荡,轻轻漫漫的,仿佛在轻歌曼舞,自由自在,最后落在了泥土小路上,一脚下去沙沙作响。兴起时便一脚飞铲,洋洋洒洒,心中尽心,自得其乐。这些快乐的舞者有时也会调皮的落在行人的身上、头上、衣服上,将它们带离此处。如今想来那阵阵竹子的清香随着微风还时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缠绕我的心间。
农人最能物尽其用,腊肉竹筒饭被柴火炙烤下散发的香味让人垂涎欲滴。一条小路蜿蜒着从竹林中延伸出来,直到一个宽敞的院落。中间是房屋,一个正屋,高高的门槛,左边是灶屋,右边是放农具的杂物。从厨房的门出来,一大块院子,是我的游戏场所,依山种着臭牡丹和茉莉,靠近山有一水缸,上面有从山上用竹管接下来的山泉水,雨少时便滴答滴答滴落在长满青苔的水缸里,也滴落在了我的童年的心上,往里望去有两尾黑青色的小鱼在游荡,旁边的竹叶偶尔也要在里面游游,在水里走一趟,鱼儿会躲在竹叶下停留。一棵李子树立在旁边,记忆中很大很大,不是五、六岁的我能抱下的,这颗树极易攀爬,果子成熟时,上面就有我上下穿梭的身影,像一只繁忙的蚂蚁。这个李子树下面便是我的基地,在它周围办家家,一个人也能玩一整天,不时去屋后面,掏掏虫子,或去找找蜈蚣,那是胆子极大的,有时在山上遇见蛇,把父母的苦口婆心的警告抛在脑后,也要和蛇好好周旋一番。童年的回忆随着窗外移动的景物向我袭来,在外漂泊十几年还时不时想念回味,记得高中写了一篇作文,也是关于童年生长的乡村,那个带有泥土气息,带有青草色彩的淳朴的地方。现在又时常慰藉着我穿梭在钢筋混凝土丛林中疲惫的身躯,也慰藉自己那颗枯萎没有鲜花泥土气息的心灵。它是我的生命之源,魂归的去处。
春天的乡村是浓墨重彩和热闹非凡的,掩隐在竹林中的老屋确是安静宁和稳重的。屋前的院子下面有一块土地,里面种了大量的樱桃树,还有两颗棒棒糖高高圆润的的栀子花。在早春站在院子里就能看见这一大片雪白的天地,梦幻和纯洁,忙碌的蜜蜂青睐有加,樱花高兴的绽放在蓝天白云绿水青山中,和后面宁静温暖的屋子一起组成了一个家,一个乡村,一个烟雨朦胧,诗情画意,宁静古朴的田园。洁白幽香的栀子花也出现在床帐两旁散发香气,像一个个精致的玉人儿。清晨的薄雾袅袅绕绕,田间的人也多起来,他们弯着腰,扎高裤腿,戴着草帽劳作,我就在田埂上来回奔跑,寻找春天的宝贝-----一些不知名的小花,红的,蓝的,白的,煞是可爱,迷了我的双眼。
不过田对面的邻居家门前一大丛由院子挂到小路上月季是我心心念念的,我时常会去把它们薅光给自己做花环,然他家有条凶悍无比的大黄狗,我即便用好吃的投喂它,也没有用,发现我该吠还是吠,常吓得我双腿发软,心想再也不来了。田间的劳作的邻居们也笑我,爱美。他们常常来我家帮忙,我家也拿出最好的肉招待他们,这也是为什么离开了20年的老家,祖上的坟也有人清理杂草,也会为我们春节下乡上坟辟出一条路,毕竟这个没落的村子,没多少人走,没多少房子的屋顶还有炊烟缭绕升起,柴火饭香萦绕,但留下的乡情还在。
温度上升了,繁夏来临,树枝上挂满了果,我灵活地不时上树查看他们是否成熟,那是焦急期待樱桃、李子、枇杷成熟的我和姐姐。小时候的我总是迫不及待地,看见一点发红的樱桃就会摘下来尝尝,常把牙酸的饭也吃不一下。等樱桃成熟了,它们在枝头上晶莹剔透,水嫩迷人,在明媚阳光中招摇。大颗好的就被我们拿去火车站叫卖,不过鸟儿啄过的最甜。到了火车站,先占据有利地势,就巴巴望着洞口等要来的火车,祈求列车不要延误。列车从洞中靠近,就赶忙拿着一盆盆的樱桃挑选一个好的位置,等待买下它的乘客。在短暂的停车期间,忙忙碌碌上下的乘客,周围商贩叫卖声音,绿皮火车,远行的乘客,还有散发着屎尿味的铁轨。最后抱着空盆数着火车的车厢节数,看着它远去,猜想它去的地方。父母拿到钱就带我去街上买一个带有伞的纸杯蛋糕,在年幼的我眼中那么的精致和甜美。这些都随着火车嗡鸣远去,在记忆中也终将远去了。
离家不远处的池塘,傍晚时分炊烟还没有升起前,村里的妇女会在池塘边洗衣服,池塘汇聚了各家媳妇,一轮接一轮,完美的八卦产生地,东家长西家短,有说不完的故事,讲不完的话,但是手上的动作也是麻利不落下的,丝毫不敢耽搁,不然下面的农活就做不完,晚饭就得很晚才能吃上。最吸引人的故事还是我家对面邻居家娶了一个傻媳妇,邻居是个老实人,三十几了也没有结婚,父母早走了,没人给他张罗,就这样耽搁下来了,不想娶了一个傻媳妇,全村就热闹起来了,妇女们聚在一起讨论的话题中心总是这一家。记忆里他话不多,干活很厉害,帮人干活也不偷懒,外婆常常请他来我家干活,因为我家外公在外当兵,没有劳动力。他现在也像守山人一样守在了乡村,我心里给他取名为守村人,买了外婆家的房子和他的傻媳妇一起搬进来,听说现在儿女的成才了,本来要接他们到城里过日子,不习惯拘束在城市的高楼大夏里,执意回到了了乡村。
一年清明节,再次与小时候的乡村相遇,只是竹林,樱桃树不在了,田里多了接天连日无穷碧的荷花,一个个花蕾像仙子一样在这沟壑里亭亭玉立,被风拂过,颤颤枝头,冰清玉洁。清明节的上午就这样屹立在田梗上望着老家,有逝去的心痛,也有眼前的震撼。乡村总是那样清新宜人,不会有城里的熙熙攘攘,尘土飞扬,川流不息。也很少有像这位憨厚老实地叔叔一样守着山川,守着青松翠柏,守着日落而息,日出而作的田园生活,田园习惯。火车哐当奔驰,就像我身后的故乡,被时代洪流淹没的无声无息,也成为我灵魂最后的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