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华年《矮树枝》

矮树枝

新买的鞋子总会有点磨脚，那双穿着虽然很舒服也漂亮只可惜后跟鞋掌掉了的鞋子又重新上脚，走在平坦的马路上总有种怪响声，原本早就该去钉鞋掌了，无奈寒冷的天气迫使我一推再推……

准备明天去老家，想到积雪尚未化尽道路的泥泞，新买的那双尖头细跟又潮又帅的鞋子是万万不能穿了，只可惜那双穿着舒服又漂亮的旧鞋鞋掌掉了，这样舒服的鞋子是万万不能扔的，为了“明天”也为了延长其寿命，便克服惰性去钉鞋……

正午过后的“五九”末冬已不是很冷，而且这个鞋摊的位置特别好，有有两个摊主，处于南北东西通衢街道的一角，这是两座楼房的接界之地形成的一个天然的小三角形避风巷。在严整市容的今天，这个“影响市容”的鞋摊却存在已有多年，听说是出于各方面的原因被城管特批的，小摊的生意很好，与别的鞋摊不同的是钉鞋的是一个女人，已经有四五个顾客在等，看来都是老熟人，钉鞋女人边聊边和顾客交谈，一张高原红笑意盈盈的脸显得很和善，依稀可见年轻时的娇美模样，一双粗糙却灵活的手在机器上飞快地忙碌着……

我也是回头客了，下午的阳光正好，钉鞋的人也相继离去，而这个黄金三角地带刚好是“天然取暖”的地方，女人很体贴的将给顾客坐的一只矮凳置于楼房的台阶之上，并给我拿了一双干净的女式棉拖鞋……

钉鞋的女人极具工匠精神（我也是感于她的这种工匠精神而成为的回头客，其他的人又何偿不是！），她先用一把特制的刷子刷去鞋子上的尘土，接着用钳子夹出嵌进鞋跟的杂物，又用刷子刷了一遍，再找出一块废轮胎，按着鞋跟的大小裁出两块大样，然后涂上万能胶非快地将二者沾在一起，最后置于阳光充足的地方晾晒，另一只鞋子也依法炮制……

从攀谈中得知，她说她老公就“那么个人”，以前家里的日子过的“不死不活”的，她也就那么不死不活地熬着，可当她的争气的女儿考上大学家里开支俱增之后无奈之下她便操起了这个营生，从最初的不会到现在的全会以至生意应接不暇……

她用这份收入将两个孩子送进大学，其间有点婉惜地说，老二就是她唯一的儿子不爱念书，已经娶妻分家另过，按说现在日子不错，她也该享清福了，但她头脑极其清醒地说，前几年的收入都花家里了，她要乘着现在还能干活再挣几个钱老来防身，以免晚年成为儿女的累赘……

听完她的话我沉默了！职业从无贵贱之分！世上从来不存在干着轻省活挣着大工钱这回事，只有怀揣一颗想过好日子的素心，不急功近利去求，不机关算尽去争，熬过一日又一日的辛酸，漠视一次又一次的轻蔑，脚踏实地，你才会离你想要的好日子越来越近……

请看，这“低贱”的鞋匠，不光能养家，还培养出了争气的儿女，而且最难得的，还为自己的老之将至的暮年生活挣得了一份尊严！

这样的人，又何贱之有？！

是的，既使岁月以刻薄和荒芜相欺，上天仍然会为每一只努力生活的笨鸟准备一个栖息的矮树枝！

只要你愿意去拼去争，这世上总有属于你的独有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