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谨方 图/网络
再过几天就是父亲节了，忽然有一种想给我的父亲以及已为人父的——我的哥哥写些什么，是写他们之间水火不容又不得不成为父子的这段缘分呢？还是写他们志不同道不和又不得不同舟共渡的风雨人生呢？
这段感情，该从何处说起呢？先说说他们两个的文化差异吧？我的爸爸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一名大学生，学的是冶金专业，后来参加工作后又系统地学习了哲学的三大体系。
父亲文理兼容，多才多艺。他年轻时候就用木片、毛玻璃、凸透镜自制黑白照相机给我们姐妹们拍照；父亲还会书法，写的一手好行书，我家每年春节的对联都是父亲自己编写的；父亲是绝对的文艺范儿，笛子、二胡、口琴、手风琴等乐器样样精通；对了，我的父亲还是一个才子，他文笔极好，从大学时候就开始发表文章，据父亲后来回忆说，因为他的多才多艺、俊朗飘逸，年轻时候的他拥有众多的粉丝。
可惜父亲怀才不遇，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他凤凰落架，娶了农村的女人生儿育女。父亲的身份很尴尬，他的公家身份是省城某国企的高级工程师，但他的另一个身份是省城五十公里之外一个农村妇女的丈夫和三个农村娃的父亲。
那返过头来再说说他的儿子，我的哥哥吧。哥哥在父亲眼中是极不成气的种，他打小就不爱学习，与书结仇，哥哥聪明的脑袋能顶别人五个使，但从不往正经地儿动，进入青春期哥哥更是我行我素、胡作非为，给父母带来无尽的烦恼。哥哥自己发明钥匙打开奶奶的大黑衣柜，从里面偷奶奶的香烟抽；他会在放学的路上，潜入马路旁的西瓜地里用小刀切开未熟的西瓜，然后撒泡尿进去做个记号，他想知道秋天这个西瓜会长成什么样；他用小斧头敲开邻居王奶奶炕头直墙上的土坯，看看里面是否真的藏着金元宝？凡此种种行为，都让父亲大伤脑筋。
有一年夏天，本家二伯的杏儿刚熟，小孩拳头大的大红杏儿带着浓绿的叶儿张扬地伸出高高的院墙，惹得村里的小孩子们口水真流。一天中午，趁着大人们歇晌午的空儿，我的哥哥自制了摘杏工具，一根长竹竿顶端绑上奶奶的汉烟口袋，口袋和竹竿的连接处用螺丝拧上一个大人刮胡子的刀片。摘杏时将竹竿伸到杏树上，对准杏儿一拉、一拧，连拧带割，杏儿一个准掉到汉烟口袋里了。只一个晌午时间，哥哥纠结了村里的一群“害兽”将二叔的杏儿收割了个精光。
这一树杏是二叔的副业，他苦心经营了三个月，像看孩子一样看护了三个月，本打算过几天在镇上的庙会上卖掉换些钱。二叔太需要钱了，家里有常年生病的妻子，还有一个傻儿子。哥这下可闯了大祸，下午二叔就怒气冲冲闯进我家兴师问罪。爸爸正好在家歇年休，这时爸爸真的火了，只见他脸色煞白，眼睛冒火，他呆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从外面浪荡回来的哥哥，他抽出腰间的皮带，爸爸真要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动用“家法”了。只见我的那个天生带着武林功夫的哥哥，早已闻到火药味，他像一只机灵的猴子，快速窜上二层石楼台阶，横穿过百米花栏围杆，沿着陡峭的砖墙，一路飞檐走壁，越过十几米高的石楼顶，只一眨眼功夫，他就消失在蓝天白云里了。
这一年哥哥14岁，父亲40岁。
转瞬间，哥哥给家人上演了一出武林功夫片，大家屏住呼吸看傻了，看呆了。父亲又急又气又怕，他摇着头慨叹：这个儿子不像我，长得不像，性格更不像。莫非他投错胎了？或者压根不是我的种？父亲自言自语。一边的母亲气得发抖，她恨恨的咬着牙说，不是你的种，那他是王八蛋的！父亲发觉说错了话，开始讨好母亲，他坚信自己女人的忠贞，但又百思不得其解。忽然有一天，正在老屋涂抹破损墙壁的父亲忽然停下手中的活计，转过头神秘地对姐姐说，你的这个弟弟知道像谁？姐姐摇摇头。父亲说，跟了你大舅舅了，外甥像舅，绝对是你大舅那个德性。
父亲说的我的大舅，天生不务正业，在西口外做皮革生意，挣了几个臭钱，吃喝嫖赌几天就花光了，后来沦落市井，最后醉死在老街桥底。哥哥依旧不爱读书，每天做着挣大钱发大财的美梦，这让父亲十分失望，按照父亲的构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即使家里经济再拮据，即使他穷得只剩下裤头，也要供儿子上学。他的儿子应该上大学，读博士，出国留洋闯世界。可哥哥初中没毕业他就开始混迹社会了。哥哥真是太想挣大钱了，有好几次他对我说，昨晚我梦见挣了许多许多的钱，一麻袋一麻袋都是百元大钞，说着说着，他的眼睛就发绿了。
有了钱，别人就不敢欺负你，也不敢小看你。还有，有了钱可以做许多许多的事情。对此，我很不屑，我想他上辈子一定是个穷鬼，穷怕了这辈子也想着钱，穷鬼投胎到了我家了。混入社会后，刚开始哥哥跟着师傅学汽车修理，他认为修汽车能挣大钱。他的智力确实非同一般，往往看一眼就心神领会，别人三年才能学会的汽车修理技术，哥哥不到一年时间，修车技术就是整个一运公司顶级的“把式”了。哥确实是个“把式”，一辆车开进修理厂来，哥听声音就能知道这个车哪里有毛病了。小毛病哥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大毛病哥在最短的时间内也能找到解决办法，这让同行又是嫉妒，又是服气。哥当了修理工，父亲的对于儿子的要求也直线下降并归于理性。“当个普通百姓吧，自实其力也算是正道吧。”父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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