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埠旧事
留晓红
向来不愿扎堆的我,专程赶到千年古镇华埠,为的是观赏一场别开生面的开船节。裹在人流中,一路前行,任太阳雨儿轻抚脸颊,听华埠乡音呢喃四起,赏清山秀水氤氲美景,此情此景怎不令人心生愉悦、笑意盈盈!
总是自豪地标榜自个是华埠人,这里不仅是母亲的故乡,更因为这里有着太多的鲜活记忆。我的青少年时代就是在这个古埠小镇度过的。掐指算来,虽说自己只在华埠镇上生活了十年,但镇上狭窄的青石板小巷,泛着古铜色光泽的门板儿,沿河而建的古埠头,以及那一年四季甚是热闹的河面,承载了我太多的年轻记忆。虽说生涩,但却鲜活。
开船节开启了我的记忆之门,在激越的锣鼓声中,开船祭祀活动、古法捕鱼、木排比赛、水上传统婚嫁等传统节目热闹纷呈。虽说由于时代的原因,当年的我也未见识过开船祭祀、水上传统婚嫁等场面,但古法捕鱼、木排争流、小船悠悠等景象至今仍记忆犹新,这些因水而生的美好场面,成为古埠风情不可或缺的一页。
位于钱江源头的华埠镇,有着千余年的建制历史,因地处三溪合流之处,自古就是重要的水运货物集散地。一批以船运、捕鱼为生的船上人也在此繁衍生息,他们生活在船上,故被称作船上人。听老辈人说,明末清初时期,若逢年大集,水面上停泊的商船可达千余艘,绵延十余里,甚为壮观。小镇也因当年的繁华而得名,故有“浙西小上海”之称。
随着时代的变迁,公路、汽车逐渐攫取了商埠的繁华,但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华埠镇上的水运业依然兴盛不减,只是木运替代了船运。每至旺水时节,华埠河面上便铺满了层层叠叠连绵数里的木排,这些深藏于大山深处的木材,顺着河水一路淌来,在此集结后,将沿水路直抵杭城。而三溪合流的华埠镇,自然就成了木排集散地,那时光,铺满木排的华埠河面便成为孩儿们的游乐园。
镇上年少者皆喜与水为伴,闲暇时光大多在河畔度过。通常,小伙伴们会结伴而行,钻出小巷,越过古街,穿过官埠头,直扑汤汤荡荡的华埠河。此时,这些个恋水的男孩女孩,早忘了家中大人的千叮万嘱,个个挽起裤脚,趔趄于布满青苔的鹅卵石间,一时间,倒映水中的蓝天白云踪迹不再,游荡在青青水草间的鱼儿们四散而去。华埠河上变得喧嚣起来,女孩儿忙着兜起毛巾在水中追赶小鱼小虾,男孩儿一会儿站在木排上玩跳水、潜水、打水仗,一会儿变着法儿摸螺蛳、捉螃蟹,欢笑声、叫嚷声此起彼伏,游玩之余,懂事的孩子会游走于连片的木排上,剥下一大捆树皮带回家,以供炊事之用。
那时的小镇,古埠犹在,但河面上的小船已不多见。因为,大多的华埠船上人已搬迁到岸上生活,河面上散落的为数不多的小船,多是为守护木排之需,或是一些靠打鱼为生、习惯于船上生活不愿离开的老年人。他们依然吃住在船上,不知是临水而居的缘故,抑或是船上人生来勤快,虽说住所狭窄局促,但他们的船舱总是那么清爽整洁,尘埃不染。孩子们最喜欢观赏鸬鹚捉鱼的场景,只见鸬鹚先是在水面低飞,接着一个猛子潜入水中不见踪影,在人们的期盼中,它突然嘴衔鱼儿冲出水面,飞抵主人所在的渔船或竹排上,骄傲地吐出鱼儿,扑腾几下翅膀,向主人报功。这是我记忆中华埠船上人水上生活的最后场景。
斗转星移,日月如流,华埠镇当年的水上盛景已不复存在。所幸的是,开化人多年来的生态文明建设,使得这里的天空蔚蓝,群山青翠,由三江水汇聚而成的华埠河依然如当年那般清澈明净,更令人欣喜的是,千年古埠早已旧貌换新颜,绵延的堤坝替代了当年的荒草地,横贯河面的彩虹桥给古镇再添风姿。相信若干年后,这些景致又将成为新一代人心中美好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