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马话西游 （89）：刘洪是怎么瞒天过海的
前文书说到，刘洪打死陈光蕊，又对殷温娇软硬兼施，逼着温娇随了他。温娇本欲投水自尽，可是腹中婴儿却在关键时刻动了一下，温娇牵动母爱，不忍孩儿同死，又盼望能养大孩子为光蕊报仇，便忍辱投生下来。刘洪依计而为，冒充光蕊前往江州赴任。
且说江州公堂大摆酒宴，众属官簇拥着刘洪入席上座，便依次上来敬酒，庆贺恭维之声响彻公堂。刘洪此时早已没有丝毫慌张，从从容容地和众官酬答，随后站起身来端起酒杯，对众人谢道：“小生不过科考侥幸，受了皇恩圣眷，来此治理一方，其实不过一介文士，往后诸事还要全赖诸公大力匡持才好。陈某先行谢过，在此借花献佛，敬诸公一杯，还望我等上下同心，通力合作，上报皇恩，下不负百姓，陈某心愿足矣！”
众人见他年轻得志，却无丝毫骄狂自矜，不由心悦诚服，纷纷还礼道：“陈大人大魁高才，满腹经纶，又能如此心怀百姓，礼贤下士，自然轻刑简讼，爱民如子。大人来知江州，乃是我等合属有赖，江州万民之福。我等但凭驱驰，大人何必过谦？”
刘洪大喜，和众人着实接纳了一番，期间察言观色，对各人品行才学已有三分了解。众人见长官虽是科第出身，却无半分腐儒酸气，竟是颇通世事人情，且言语诙谐，待人和气，无不欢喜。一时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绝，一席尽欢而散。刘洪自与温娇被送至官宅府邸安歇不提。
却说温娇原本暗自盼望刘洪冒充光蕊事发，若得如此，必是一个剐刑，便可报了光蕊被害之仇。岂知一日下来，刘洪这厮竟然应对自如，接印赴宴，非但全无破绽，而且深得众人之心。温娇大感愁苦，一时彷徨无计。
刘洪酒量甚宏，虽然醉卧在床，却是清醒得很，暗中观察温娇，见她手足无措，长吁短叹，心里早知其意，不禁恚怒不已，却也警觉起来，盘算了一回，也不多说，便自睡了。
次日一早，刘洪唤来府邸丫鬟童仆，于内选了几个机灵精明的，每人先赏了若干钱物财帛，然后告诫道：“本官看你们几个都是聪明能干的，特拨你们专门伺候夫人。夫人近日娘家死了亲戚，心中悲苦，路上又受了些风霜惊吓，不免有些疑神疑鬼。你们不必惶恐，但小心服侍便了，不要多嘴多话。夫人若是说些什么，你们须向我如实禀报。夫人若有书信，你们须先拿给我看。夫人若是饮食起居上有什么不妥，亦或是有丝毫损伤，你们该当如何下场，自己想想吧！”说到这里，便声色俱厉起来，众仆人心中骇异，但也稍稍明白了一点，当下全部跪倒，赌咒发誓道：“大人放心，小的们有多大的胆子，怎敢不悉心伺候夫人，怎敢有丝毫欺瞒大人？大人如此信任，小的们若不尽心尽力，老天也不佑我们！”
刘洪见众人如此，颇为满意，便放缓了口气，微笑道：“你们且起来，我便是见你们精明，特地想抬举你们，才教你们来伺候夫人。你们只小心在意，若做得好时，金银赏赐自不必说，将来外边有什么差事，也可帮衬一下你们的家人。”
众仆人大喜过望，再次跪下叩头称谢，感激不已。刘洪摆手道：“罢了，罢了！不必如此！”随后指着众人安排道：“你们几个女孩子只在屋里伺候，由你来管事。你们几个小厮就在屋外跑腿，由你来管事。”然后转向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他们两伙人，统共都由你来管着，一应事体你都须得过问，我若看到什么不到之处，便只对你说话！”
那男仆见长官委以重任，顿时感激涕零，肩膀被刘洪那几下直拍得浑身通泰，当下红光满面地拍着胸脯道：“大人尽管放心，小人必定竭尽全力，不负大人所望！”
刘洪见大局已定，微微一笑，点点头道：“你们帮本官照顾夫人，我在这里谢过。待会我写个票子，你们且去账房各支两个月的月钱，权作奖励。好了，这便去做事吧！”说着，略拱拱手便自去了，心中暗自得意。
却说温娇自住进府邸，见奴婢甚多，又料到刘洪将忙于公务，必不能时刻监视在旁，便起意想收纳身边丫鬟做了心腹，缓急之间也好传递消息。岂知略将言语试探，便立觉有异，温娇暗暗警惕，故意说点没头没尾的话来，果真转过天来刘洪便以此话来婉言询问。温娇顿时心凉了半截，知道身边之人尽是刘洪的眼线，越发焦虑不安起来，但觉无人可信，唯有腹中孩儿方是至亲骨肉，每日摩腹暗叹，将心中苦闷诉说。那孩儿似有知觉，每常微有动静，便如和母亲交谈一般。温娇越发怜惜，决心与孩儿相依为命，必要保得孩儿周全，便勉强对刘洪略加辞色。刘洪以为她回心转意，顿觉喜从天降，对她更是殷勤备至，每日公务之外，便只陪侍身旁，百呼百应，毫无半分倦怠。
朝来暮去，转眼两月有余，温娇算来临盆之期已在眼前，却是肚腹平坦如故，毫无生产之兆，不禁有些疑惑恐慌。幸而刘洪为官极是勤勉，每日一早必往府衙办公，但有收粮诉讼之事不决，时常亲往查办，又不时私会李彪，送些钱物与他，并问询江湖市井讯息，以此常常外出，一连数日不归，温娇才略感放心。
忽一日，温娇只觉身体倦乏，精神不济，食欲全无，从早至午竟是水米不沾。丫鬟仆人见状，都惊慌不已，苦于刘洪外出公干，也讨不得主意，一个个便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卧不安。当下便有人提议派人去通报老爷，温娇不欲惊动刘洪，便安抚了众人，勉强喝了碗酸梅汤，打发走了丫鬟，自在花亭上纳凉闲坐，只因身体难过，越发心中愁苦，思念家人，不觉长吁短叹，泪眼婆娑起来。
不料正胡思乱想间，温娇忽觉腹内一阵疼痛，竟而难以忍受，心知有异，不肯呼唤丫鬟服侍，只是咬牙苦忍。岂知此次腹痛，竟是一发不可收拾，越到后来越是猛烈，陡然间一阵大痛，温娇闷哼一声，竟而昏晕在地，迷糊中但觉两腿间一热，那腹中冤孽竟然就此出世。
温娇虽然昏晕，神智并未全失，刚欲奋力挣扎起身，恍惚中忽听一人在耳边叮嘱道：“满堂娇，你莫要慌张，且听我吩咐：我乃是南极星君，奉了观音菩萨的法旨，特送此子与你。此儿异日声名远大，非比等闲，足偿你一番委屈劳苦。稍时刘贼便回，见了此子，必然妒恨相害，你须得用心保护他周全，便是无量功德。再有一件喜事，你的丈夫陈光蕊其实未死，他已得龙王相救，日后你们夫妻团圆母子重聚自然有期，报仇雪冤自然有时。你定须牢记吾言，千万！千万！你可速速醒来，切莫误了大事！”言讫人去，尚有余音绕于耳畔。
温娇悠悠醒转，神仙之言句句记得，然则张眼四下看时，却又似梦似真。温娇无暇多想，低头便去看地上孩儿，血水污秽中果真是个白胖的男婴，正自大声啼哭，声音洪亮。温娇且惊且喜，忙把孩子轻轻抱在怀中，用牙咬断脐带，将衣服裹成襁褓，虚一脚实一脚地回到房中，幸喜一路无人发觉。温娇也不敢唤人来帮忙，喘了一会儿，自去取来热水把孩儿擦洗干净，又用棉被包了，搂在怀中喜极而泣。
（本文节选自《大圣心猿》第四十五回：施权谋刘洪掌大局，奉法旨温娇护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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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史马广彧，加拿大BC省中文协会会员，温哥华大华笔会会员，温哥华至善中文学校教师；微信自媒体“国学微讲堂”公众平台主讲人；著有《史马老师讲国学》系列丛书，获著名作家二月河先生作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