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扬州传说20:杨先生打猎
【往期回读】
《老扬州传说》里的每个故事非常耐读,读后让人回味无穷,有的让人忍俊不禁,有的让人陷入深思。——扬州市作家协会主席杜海
杨先生打猎
宜陵 褚德军
作者褚德军先生:江都区宜陵镇人,1953年生。扬州市作协会员,江都区作协副秘书长,江都区扬剧协会副主席。年轻时从事企业管理,近些年全身心投入对地方民间故事的采编,有诗词、散文、民间故事等散见于报刊,著有《老扬州传说》。
旧时,江都大桥镇东南不远的地方,有一地名叫“沙洼”。其实这一带地势不洼反高,不过确属灰沙质土壤,与大桥交界处的土质相比有明显的区别,本地人称这交界处为“铁门坎”。沙洼方圆十几里,距离南面的长江不远,多风少雨,庄稼收成不多,野生的果树却不少,故这里又叫“果园”。树木丛生之下,野兽更是特别地多,刺猬、野兔、狐狸、狗獾等,横行树林之中。
大桥镇南头孙家祠堂内,办了所私塾学堂,塾师姓杨,人称“杨先生”。杨先生自幼家宽,父母娇生惯养,长大成人依然任性,有时还有些不识事情的高低。孙姓族中的学生家长们,主要是看在杨先生父亲的面子上才聘他为塾师,因为他父亲在县衙门当差。
这杨先生并未在“为人师表”上下功夫,根本不像其他的塾师那样,边授课边读圣贤书,以便择机求取功名,而是常以一些小由头歇假,让学生们回家背读诗书,自己却独自出门,搞些旁门左道的乐趣玩意。听说东面不远的沙洼地面野味很多,于是不惜钱财,买来马匹、猎犬、弓箭等物,准备前去打猎游玩。
这日风和日丽,上午授了一堂课,便让学生们回家温习,自己身背弓箭,骑上了白马,带着白猎犬,出得镇东不远,便到得铁门坎。马踏坎坡,放眼望去,五月时节的沙洼,草木茂盛,果树连绵,杨先生心中高兴,扬了一鞭,马蹄疾步,奔跑前行。
刚骑过一片树林,一箭之地的前方出现了猎物,遮目细看,但见它周身褐黄色,唯独头顶上一片白毛,嘴角边长有白须,身长约有三尺,原来是一条老狐狸。杨先生紧张地弯弓搭箭,忙着瞄准。狐狸也不畏惧,看着他在马上动作。弓响箭发,它跳向左方,又一箭过来,它跳向右方。见两箭空发后,老狐狸竟向杨先生调皮地眨眨眼睛摇摇头,转身跑了开去。听到马蹄紧追的声音,老狐狸引着马在林中转了几个圈,来到一个大土包前,一头钻进了一眼土洞。
杨先生见猎物进洞,勒缰下马,围着大土包查看了一圈,见前后各有一个土洞,知道狐狸狡猾,前后洞相通,一时半会不肯出来,便将腰间弓箭解开,搭挂在马背上。为防止马犯自由主义,随便乱跑,特将缰绳系在猎犬的后腿上。随后,杨先生摘下头上的绸缎瓜皮帽,堵在前洞口,拢来一些干枝枯草,准备在后洞口点火烟熏,逼狐狸出洞。谁知刚刚擦亮洋火,狐狸“呼”地一声,用头顶着瓜皮帽,从前洞口窜出来,奔向了前方。
白猎犬十分忠于职守,一见猎物出洞逃窜,连忙拔腿追赶,牵动了后腿上的马缰,白马也跟着紧跑了出去。洋火棒上的火苗烧痛了杨先生的手指,方才回过神来,忙把长衫扎紧于腰间,紧跑紧赶地奔出树林,环望四周,不见了畜牲们的踪影。无奈之下,想寻人询问,荒野之处并无人影,好不容易前头出现了村庄,急慌慌进村打探。
村头一户人家正在办理丧事,逝者是当地较有声望的乡绅,很体面地戴顶流行的瓜皮帽,头南脚北手东西,寂静地躺在冷床上。孝子们身着白孝衣,按照本地丧俗,抬着纸扎的素色纸人纸马,牵拉拖背,浩浩荡荡,“送魂船”仪式完毕,刚刚回到家门口。杨先生抱拳上前,施礼后高声打探:“诸位请了!敢问可曾看到一个老狐狸,头戴瓜皮帽,人鬼都会变;白狗牵白马,马背弓和箭,来到这里?”众人听得云端雾里,逝者的长子听清楚话音,来了火:“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以为来者和自己逝去的父亲生前有什么过节,临了不肯放过,前来侮辱捣乱,喝令众人乱棒打将过来。杨先生吓坏了,赶紧解释,是自己在沙洼打猎,被一条狡猾的狐狸顶走了自己的瓜皮帽,随猎的犬马前去追赶,也跑没了踪影,自己确实是来问路的。众人哪里肯信他的话语如此凑巧,认定他是前来寻仇捣乱,挥棒继续要打。杨先生有理说不清,哭丧着脸面,下跪讨饶。众人看他可怜,不忍下手,即剥去了他的长衫和长裤,将他赶出村外。
杨先生糊里糊涂,还不知道自己何处恼怒了人家,浑身只剩了条短裤,一阵冷风过来,感觉心寒哆嗦,口中急呼:“风小些,风小些!”谁知旁边的农夫收下了麦粒,等待风起,扬场去屑,刚有风到,就听这人高叫要“风小”,以为跟自己过不去,丢下手中麦掀,上去给了他两个大耳光。杨先生正双手抱肩,闭眼避风,猛然地耳光过来,打得他眼前金星乱冒,吃惊地睁眼大叫道:“你这人疯了不成,为何要打我?”“我要扬麦屑等了半天的风,好不容易风来,你却在喊要‘风小’,我与你有什么难过?不打你,打谁?”杨先生看看农人旁边的麦粒堆,只好自认倒霉,心里盘算着赶紧寻找回家的路,离开这个鬼地方。
沿着来路,急切回赶,垂头丧气地边走边叹:“唉!常顾着自己贪玩,如今犬丢了,马没了,又没来由地受人冤枉气,还是回家定定神,好好教书吧!”
(配图:沈江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