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起飞歌
W,清晨时候看到你昨夜在微信上给我的留言,问候我是否平安如意之后,你对我谈及这一年来的自身境遇。你说在这个即将过去的一年里,你的生活突然发生变化,支离破碎,如散珠坠地,一片狼藉之后,令你疲惫不堪。—— 在此之前,命运似乎待你不薄,你有及至暮年身体康健的父母,有知冷知热的爱人,孩童天真可爱,似乎你身边的每个人都在宠着你,你只需每天按部就班地到达工作地点,吃早茶,喝咖啡,做文案,然后,一身轻松地回家去。等待你的一直是诸多美好,日子过得虽不是大富大贵,却温馨如意,你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你从没想过这一切在某一个时段里突然发生变化,这真让你措手不及。
你说,在经历了一些苦难之后,自己才迅速成熟,只是这生活赐予的烈酒太猛太苦,令人一时难以下咽。我知道在这一年春天开始的时候,你突然患病,做了大手术,身体还未及将养好,你的爱人又突发重疾,险些离开人世。你拖着病体穿梭在各大医院陪护他,在冰冷的床榻上夜夜失眠到天亮。都以为娇气的你会无法应对这一切,可你却坚持着走了过来。我后来在某个夏日的午后,在市中心的街路边遇到你,你穿着孔雀绿的素色长裙,短发飞扬,脸带笑意。我很吃惊你的变化。从前的你,脸上有娇弱,这一刻的你,除了和煦,再无其他。
和你坐在路边的咖啡店里聊,偶一时,你眼睛里暗淡忧伤,偶一时,又是星光闪烁。最后,你抬起头来说,人都是会变的,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变得坚强,你看,我现在依然过得很好,你可不要担心我。你说完这一番话,还把手伸过来,拂了拂我的头发。你看你,生活磨去了你表面上的那些棱角沟壑,让你变得圆润温柔,我应该感谢这些变化,怎么会有担忧呢?我们都知道,终会有那么一天,我们需要站起来和生活面对面地交涉谈判,而不是始终以躲避的眼神、怯懦地低头、无助的徘徊行走在人世之上。
你抢着和我买单,最后取得胜利,在付款的时候,我看到你的手臂依然如昨般白嫩青葱,手腕上的玉镯清透润泽,你还是你,那个心怀诗意不肯抱怨的女子。曾经你爱听的风声,爱看的花朵,爱书写的文字,一直不曾在你的心里失去,你只是学会了打理它们,知道如何分清主次,分布轻重,只是如此而已。
我知道在那段苦涩的日子里,你的家人,你的朋友给予了你诸多的帮助和照顾,在大雨瓢泼的午间,你的母亲环城一圈来给你送可口的饭菜,你的姐妹几乎每天一次前来探望陪护,远方的朋友怕你孤独,整夜整夜陪你说话,那个一直喜欢你的男子,一次次装作偶然路过,任你在他的车里痛哭失声,然后他用宽厚的手掌帮你擦去泪水,不过是怕你心里生出的尖刺过于繁茂,他跑来帮你剪断而已......你在这所有的盛大的爱面前,华丽丽地转身,一步步走出泥淖,你终于以你独有的姿态和气质,再次盛装降临。
和你分别在热闹的街头,看你的身影婆娑在人群之中,我忽然眼里灌满了泪水。我也曾与你一样,在这一年的四季变幻里,爬过沟沟坎坎才走到今天,仿佛一生的苦涩都被自己在这一刻浅尝渴饮。幸好,我们走过的都是有惊无险的日子,在每一个季节的深处,我们都有各自对爱的收藏和累积,我们从来都不是单独一个人的存在,我们终于明白,一个人的内心可以独自,生活却只能随众。
多好。我就这样对你回复出这两个字。在生活发生变化之后,亲人更亲近,朋友更善意,天空依然有大朵云彩,大地一样起了飞歌,人不想自我毁灭,上帝就会随之来救你。你不伸手去迎接,又有谁知道你在渴望求生?谁不是一边咽下眼泪一边和生活讲和?余下的光阴里,还是要收敛起那一地的破碎和不堪,将生活里的诸多色彩仔细调匀,这些碎片一一完整粘合。我们终需要在每一天太阳升起的时刻,努力抬头微笑,在每一个夕阳沉落的时刻,保持温婉从容,如此就好,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