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与民俗（音频）| 陈胜凯：一年一度的狂欢：陈岙村的春日社戏和那天特有的灯盏糕 （温州瓯海泽雅镇）...
一年一度的狂欢
—— 陈岙村的春日社戏和那天特有的灯盏糕
01 再见灯盏糕
前两天出门，难得一见地看到瞿溪的横街还摆着小吃摊。要知道，最近几年在城管叔叔们的奋力追赶下，想在冷冷清清的大街上找个路边摊吃点零食还是要碰碰运气的。那大妈拉着一个大推车，一头驾着个炉子，上面炖着如有茶叶蛋、猪小肠、香菇脚、五香干等各色卤货，另一头是一个油锅，里面炸着盏糕。
（前两日出门，眙着瞿溪个横街还有摊儿摆是宕。着晓得，早两年给城管叔叔be²¹²（追） 起be²¹²弗歇，恁间想居类屋宕寻着一个买小吃个小摊儿，还是着撞撞运气个。许个阿嬷个三轮车上，有两个煤球炉，一个是宕炖么什，另外一个是宕泡灯盏糕。）
我从小成绩就差，高考也没考几分，所以高中毕业以后为了读几本书要全国各地地跑。如此一连多年，对那些只有在温州才吃得到的小吃可是久违久违了。这偶然一见，还真有种非吃不可的冲动。就买了一个加肉又加蛋的。也算是一种弥补了。
（吾还小成绩就弗好，高考啊冇考几分，好希高中毕业以后为了读本书就着东南西北懵ze²¹²（跑）。个恁连牢多年，灯盏糕、糯米饭厘恁个么就眙啊冇眙过爻罢。许日凑巧给我眙了着，当然着吃一吃。好希就买爻一个加卵又加肉的。也当是种弥补罢。）
灯盏糕是一种很美味的温州小吃。从外形上看，是个一面平一面凸的金黄色油饼。因其用来炸制灯盏糕的模具是一个宽口浅底的大勺，看起来像是古人点油灯用的灯盏。所以，又叫灯盏糕。
（灯盏糕是种好吃显好吃个小吃。样子眙了去是个一面平，一面凸个黄爽爽个油饼。因为用来泡灯盏糕的家生伙是臀浅显浅个大汤勺，眙了起mo¹¹ dʑia¹¹（好像）早年初人家里点灯用个灯盏。好希，种油饼也叫做灯盏糕。）
02
灯盏糕与社戏
童年关于灯盏糕的记忆，要和另一个大型活动联系在一起——那就是社戏。
（讲起灯盏糕，吾就会想着还小恁光景村底个另外一起大事干——做戏。）
在温州的农村，几乎每个村子都有一个教堂；又几乎每个村子都有一个祠堂。信奉基督的和信奉佛教（不信奉基督的那一派好像道教和佛教都信的样子）的村民彼此之间有一种默契，就是对双方的宗教信仰避而不谈。像是一种尊重，又像是一种忌讳，让人分辨不清。但这条界限在村里办社戏的时候会有所模糊——因为小孩子喜欢热闹。
（居温州个农村底，差不显每个村底沃（都）有一个礼拜堂；同时，每个村底差不显也沃（都）有一个佛地。信道理（基督教）个人和信佛个人家对双方的宗教活动沃（都）会回避。但是村里做戏恁光景，许类细儿总会走拢嬉，大人也会搞厘儿小生意做做。）
村子的中心有一个有戏台，是专门用来唱戏的。村里信佛的人会都斗钱请别处的戏班子（比如永嘉）来表演。巧的是，当时陈岙村的小学（现在早就被撤掉啦！）在半山腰，而戏台子正好摆在山脚。这本来是孩子们放学下山的必经之路，如今村里有了这等像是“谁家杀猪”一般的热闹事，当然前赴后继，舍我其谁。放学的孩子走进戏台，混入观众席找自家的父母、爷奶，在“咿咿呀呀”的戏文声中，底下看戏的观众里顿时有了一阵骚动。他们从长辈那里讨来额外的零花钱，欢天喜地地赴他们自己的“庆典”去了。
陈岙村个中心有宕专门用来唱戏的屋宕。村底信佛个人会斗钞票请别宕个戏班（比如永嘉）走来唱戏。凑巧个是，当时陈岙村的小学是上宕屋，和唱戏个地方正好给（同）一条牛岭（石阶路）连是牢。细儿类tʰai³³班（放学）了爻，正好会走过戏儿班，总要钻底眙一眙。放学的孩子走里寻自宕个阿爸阿妈、阿婆阿爷，台上是宕唱戏，下臀（下面）个细儿居许宕找大人，下面看戏个人当中马上就闹热起dɜ³⁴（语气词）。类讨来另外个零碎，跳跳恁就射（跑）去走买么什爻吃罢。
灯盏糕当然是抢手货。只见炸灯盏糕的阿嬷从油锅里拿出那个灯盏样的大勺，往上面均匀地浇一层白白的米糊，滚烫的“灯盏”发出轻微的“滋啦”声。又夹些白萝卜丝平铺在上面，倒上一勺面糊，盖住萝卜丝，下油锅炸。随着一声滋啦的声音，锅里顿时翻出好多油花，像是沸腾了一样。那个灯盏糕开始是贴在勺上的，没一会儿就脱离了出去，浮在油面。炸好的灯盏糕会被夹起来，晾在油锅上篓子里，沥干油分。
（灯盏糕是个抢手货。许个泡灯盏糕的阿嬷从油锅里拿出泡灯盏糕个汤勺，往上面均匀个倒一调羹白嘘嘘个米糊儿，汤勺上沃（都）发出“哧哧”声儿。又用箸钳一钳菜头丝儿铺了上面。又倒一调羹个面糊代菜头丝儿瞒了牢，囥油底泡。镬里个油马上就涌涌起dɜ³⁴（语气词）。许个灯盏糕新开始还是贴啦汤勺上个，一下儿过，自就浮起爻dɜ³⁴（语气词）。泡好个灯盏糕会给人夹啦起，囥了锅边个篓底，代油dza²¹²燥。）
记得那时，一个灯盏糕只卖5毛钱。除了萝卜丝，里面没有肉，也没有蛋，甚至连包装的袋子也没有——往往用孩子们用过的课本、报纸，将其撕成一块块包药丸大小的纸方，裹住灯盏糕的边缘，就拿来交给客人。灯盏糕的油会透过纸张沾到手上，上面的字也会因油变得更清晰。孩子们有的是开始上学了的，开始认得几个字了，难免还要不懂装懂地看上几眼。
（我觉着许下恁光景，一个灯盏糕只用5角番钱。底面除爻菜头丝儿，随啊ȵɛ³¹啊冇，冇卵冇肉，甚至连袋个袋也冇，就只厘儿菜头丝。买恁光景，卖灯盏糕个啊嬷居本儿上擢条纸条儿，代灯盏糕个唇上搦啦牢，就递给买个人。）
所以，每次村里做戏，就好像是一场难得的庆典。大人小孩没有不洋溢着轻松和喜悦的，就连邻居家平日撵着我叫的恶狗，似乎也被这气氛所化，变得通融了。就这样，戏台子的外面充满小孩子们的喧哗和欢笑，戏台子里面是一个个赏戏的大人们。那“咿咿呀呀”的戏文和不知道在说什么的欢笑声交织在一起，成了我对童年、对灯盏糕最深的回忆。
（就个恁，戏台外面是细儿类居嬉嬉吃吃；戏台底面是大人类居听戏。两头各声音团拢一坨，就变作了吾还小恁光景个记忆。）
03
记忆总最美
一直到现在，我实在再没有吃到如那时般美味的灯盏糕，——也不再看到那时似的好戏了。
（一直到恁间，吾就沃冇吃过许恁间恁好吃个灯盏糕，——也冇眙到过许恁间恁闹热喜庆个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