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内出轨抛弃子女老了无家可归

他只比我父亲小几岁,我们却必须称他大姐夫。大姐的爷爷是我奶奶的侄子,我们家人都是猪嘎啦哈——背(辈)儿大。

大姐夫名叫燕文,东北话要加上儿字,于是他在我父母口中就是燕文儿。我小时候听父母说起他,总听见他们叹气。
燕文毕业于同济大学,年轻时随单位在几个城市迁移,大姐留在老家。孩子出生,父亲燕文在哪里,孩子名就是哪个城市的名字。好不容易熬到夫妻团聚,大姐不久却得了癌症去世了。
燕文再婚后去了山西,把家里三个儿女留在上海,当时最小的扬州只有九岁。扬州跟着大姐南京长大。
退休前两年,燕文带着后老伴回到上海。退休一年后,他和后老伴分手。太原的房子给后老伴的女儿了,上海的房子给后老伴的儿子了,燕文成了无家可归的老人。
他先是暂住单位招待所。单位离退办就找南京,说老在单位住着不行,法律规定子女有赡养老人的义务。
南京只好把老爹接到自己家。南京家房子小,只有一间卧室。而燕文留给后老伴儿子的房子是三居室!老爷子打地铺,南京的儿子睡沙发。南京的弟弟武汉来了,见也不是个事,就把老爹接走了。
武汉家也不宽敞。燕文的三个孩子没上过大学,早早工作,都是出苦力的工人。武汉和媳妇上班路途远,一出门就是一天,燕文的伙食就马虎。扬州又把燕文接了去。
扬州嫁了个医学博士。博士是医院吸引人才来的,给扬州调换了工作。扬州坐办公室,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离家还近,能照顾老爹。
这样的日子没过两年,扬州的丈夫出轨医院护士,和扬州离婚了。扬州得了尿毒症,每周透析,后来就只能坐轮椅,照料扬州的重担压到了南京身上。扬州的丈夫还算够意思,负担扬州所有医药费。就是老人家没人照顾了,燕文只好又去了武汉家。
扬州病逝时,四十一岁,和我大姐去世时一个年纪。
人老了怀旧,燕文虽大半生都在不断换工作的城市,但非常想念老家。今年疫情没那么严重了,南京一家三口陪燕文回白城祭祖,顺带看望亲戚朋友。
燕文头发全白了,但梳得一丝不乱,衣着整洁得体,身材也没有太走型,依然能看出年轻时的帅气。他和南京一家看上去截然不同。南京一家都穿得马虎,身材偏胖。如果不知情,没人会想到他是南京的父亲,他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燕文和我父亲坐在客厅里拉家常,他俩都有点耳背,说话声音大。
燕文跟我父亲说,他想在东北找个老伴,不回上海了。原来这才是燕文此行的重点。清明时节的东北,大地才有一点点春的消息,小小的嫩芽才羞答答地露出头。南方应当早就花红柳绿了,燕文却想回到荒凉之地,是叶落归根,也是无奈之举。

我父亲说:“燕文儿,你没房子,手里也没啥钱,这事不好办啊。”
燕文就说我大姐去世后他怎样被女人们倒追。南京在厨房一边摘芹菜,一边跟我撇嘴:“还有脸说?被人家骗得连个房子都没剩下。自己的儿女不养活,倒帮着人家拉扯孩子。老了老了没啥用了,退休了钱也挣得少了,就被人一脚蹬开!”
她知道两个老人反正听不见,就不肯放低声音,又说:“那哪是我妈去世后的事?我妈活着,那个不要脸的就来我们家找你大姐夫。上海夏天热,大门开着,就挡个纱门。半宿半夜的,他就跟着人家走!”
人老了,专爱显摆自己的荣光。燕文提起自己是教授职称,南京就又撇嘴:“教授有个屁用?挣那么多钱,我们没花着过一分!扬州死时穿的都是破秋裤。再说了,那职称咋评的自己还好意思说?”
燕文不知怎么听见了南京最后一句话,脸上就有些不好看,南京就不再说下去了。
饭后我送南京他们去酒店,在她房间里坐了一会。
南京抓住我还是一顿倒苦水:“你大姐夫在单位里是个小头头,论文都是别人写的,课题都是别人做的,他就巧使唤人儿擎现成的。快退休时,不当头头了,啥啥也干不了,他原来都弄虚作假啊。别人评职称他是评委,那不都昧良心画票么!他懂个啥?评委唬人还挣钱,钱都让人家逗去啦。他跟那个狐狸精多少年就搞破鞋,我妈净受气了。他回家就喝酒,骂人,摔东西,我妈这一辈子,一点福没享着。我们以前吃的那个苦啊,就别提了。我十七岁就挑大梁顶门过日子,没钱买菜,都是晚上上菜市场捡点烂菜叶。现在他老了,没女人跟他了。我们也不能眼看着他没地方呆啊。”

我听了,不知怎样表达同情,只有陪她一同叹气。南京说得久了,有些气喘,南京的丈夫就走过来,递给他一杯温水,让她润润喉咙。
我就说:“你先生对你不错啊。”
南京总算有了一点笑意:“嗯,他是孤儿,在苦海里泡大的,心眼好使。”

燕文他们回上海时,我去送站。南京在车上对我说:“我们都没念什么书,在上海就是穷人。本来不应当是这样的命啊。小姨,别看你们没去大城市,可是过得多好。照顾好我姨夫姥爷,可别让他像我爸似的。有时候把我恨的,真想索性不管他了。可他是爹,你就没招。”
我点头唏嘘。南京大我十来岁,倒叫我小姨,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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