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咬之后
(三)
长炜出生在青海互助县一个贫困的农民家庭,说贫困是因为在他那个年龄段时,中国所有的农民都属于贫困家庭,走出农家是当年每一个农家孩子的梦想。而伟哥那句话是长炜长到二十岁听到的对他刺激最深的言语,曾经在众多灾难现场和艰苦的训练场上都没有掉过眼泪的长炜,因为那句话哭过,骂过,甚至伺机报复过。
我前面提到的事,都是苦中作乐的事,二十岁出头的一群年青且精力旺盛、体格健壮的准警官被圈在一个固定的院子里,除了读书,就是写信。最开放的娱乐是玩扑克。当时的头脑很简单,身体也很简单,不像现在头脑丰富了,身体内各种故障也频繁起来了。
长炜那时候头脑简单到认为狗真是人类的朋友,但前提应该是先问问是谁养的狗,那天长炜绝对有心事,当年还不善于与大家交流的长炜怀着什么心事,估计早忘了。
长炜独自溜出学校大门,学校后面不远就是公安厅的警犬所,有几条警犬在放风,因为这里基本无人来。家里养过藏狗的长炜并不惧狗,他从小就喜欢独自和狗聊天。关键心情不好的长炜忘了,聊天也得跟自己养的狗聊呀!
一条成年德国牧羊犬从百米外冲了过来,叫都没叫一声,一口咬住长炜的胳膊,狗没叫,长炜叫了,他大叫着,松口、松口。经过训练的警犬,习惯了咬住就不松口。瞬间又有几条警犬冲了过来,把长炜围在中间,蹲坐在地上,长炜说:当时想,他就是挣脱了这条警犬,也逃不过外围那几条。长炜就这样无望的站着。忘了疼痛,不敢挣扎,越挣扎,犬咬的越狠,不远处,训犬员一看犬咬人了,打了一个口哨,几条警犬快速跑了回去,咬住长炜的那条还是一动不动地拽着他。训犬员一头大汗的跑过来,拍了拍警犬的脖子,又说了一句什么口令,那条咬着长炜的犬才松口跑了。
训犬员吓坏了,看了看长炜的伤并不重,只是衣服和皮肤表层破损了,又忙解释道,犬是打过防疫针的,没关系,赶快去包扎一下吧!
长炜就这样灰溜溜的拖着受伤的胳膊回到学校,到学员队请假。
当时,教导员正在训一个学员,看长炜打报告进来,胳膊上的血顺着手流下来,以为学员又打架了,气急败坏的问:又跟谁打架了。长炜说:没打架,狗咬的。教导员松了口气说:你咋没被狗咬死。
长炜说当时眼泪就流了下来。领导怕担责任也不能这样指责人。后来他去了卫生队,医生用酒精消毒,包扎了一下。嘱咐他最好去打五针狂犬疫苗。由于队里不给请假,疫苗也没打成。
“你咋没被狗咬死”一时间成了学员队的口头禅,只要谁被请到学员队办公室,回来大家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咋没被狗咬死。
学员队“著名军旅诗人周刚”为此事赋诗一首:昨日郁闷出疆,偶遇恶犬数双,本欲聊天解闷,无奈言语不爽,挣脱、挣脱,恁咋莫被狗咬死……挺长,我就记得这么多了。
那天晚上,文杞晚自习中途回宿舍,看到了惊人的一幕,以致于他以为长炜疯了。
文杞回宿舍的时候,其它学员还都在教室里写作业,他知道长炜被狗咬了,没去教室,想去安慰一下长炜。
寂静的楼道中发出一种奇怪的响声,如同巫师在作法事前的嚎叫。
文杞事后回忆说,以为见到鬼了。
文杞寻着声音找过去,发现声音是从他们宿舍发出的,文杞心惊胆颤的推开宿舍门,没有开灯,里面有两个人,从窗外透过的月光,可以清淅的看见长炜盘腿坐在窗前的桌子上,紧闭着眼。面色铁青,一只手托着受伤的胳膊,露出解去包扎的伤口。
另一个学员成诚,站在长炜对面三米处,脚下放着一盆清水,在水波的晃动中,可以看见反射的月光,奇怪的抖动。
成诚属于干瘦那类,面庞刀削般的尖,由于生长于甘肃陇西,脸色带有西部特有的高原红,如果让他扮演印第安人巫师没人会怀疑。
此时,成诚瘦长的身影扭曲的映在背后的白墙上,向鬼魅般恐怖,而成诚则双手握成圈放在眼前张望。
文杞小心的问,成诚,你在干嘛?
成诚说,你小声点儿,我在发香功给长炜疗伤。文杞问,怎么不去操场那里月光多好!成诚说,校长看见,就得回家继续放羊了。
文杞又问:那你这个动作是干什么?
成诚说:找信息。
文杞把书包放在床上,点了根烟,盘腿坐在床上,好奇的看着。
成诚张望了一会,又双手向天,嘴里“啦啦啦”的念念有词,两手摆动着又面向东方,不停的招手。
文杞又小心的问:这是在干什么?
成诚说,招信息。成诚还没忘了瞪了一眼文杞说,死胖子,坐你床上去,别把我床搞脏了。文杞招招手说,你继续,你继续!我把鞋脱了行吧!
又抖了一会,成诚口中念道着:病气浊气都离去,入地三尺,病气浊气都离去,入地三尺。
文杞大笑着骂:“操,我们楼板下三尺,不就是教导员的宿舍嘛!他听到了不掐死你……”
成诚停止念咒,然后,缓慢的蹲下身子,用手沾了沾面前的水盆中的水。先贴了贴自己的面颊,又用舌头添了添手掌上流下的水珠。
文杞浑身抖了一下,恶心的问:咦,这个不是长炜的洗脚盆吧!成诚回头又瞪了文杞一眼说:死胖子,闭嘴,为了给长炜发功,我下午才在服务社买的。
成诚然后又双手掬起一把水,保持着闭合,慢慢的挪到长炜身边,向手窝中吹了口气,然后把手中的水流不停的滴到长炜的伤口上。长炜剧烈的抖动了几下,成诚骂道:黑马户,忍住。一捧水流完之后,成诚又退回到原处,往返五次。
然后问长炜,是不是有一股凉凉地气体穿过了你的伤口。
长炜睁开一只眼,成三角形,问成诚,你手上溜下来的脏水不会感染伤口吧,怎么把我伤口蛰的生痛?擦酒精也没这么痛呀?
成诚不满的说:这是圣水,佛祖的信息水,你有没有被电击的感觉?
长炜不停的点头并老实的说:有,不会是佛祖的口水吧。
成诚满意的吐出一口气说:差不多,好了,我连着给你发五天功,你的伤口就愈合了。
成诚甩了甩了手中的残液,拉亮灯扮着鬼脸冲着文杞问:你-是-谁-呀?
文杞装受惊的样子,大叫着,疯了,成诚疯了,跑了出去。成诚端起水盆在后面张牙舞爪的追了出去。
出门后,文杞踢了成诚一脚骂道,你装什么鬼呢?成诚神秘的笑着小声说:心理疗法,安慰长炜呢。
文杞又接着问,这盆水怎么会刺痛长炜呢?
成诚又神秘的说:别给别人说,我在对面商店买了一袋盐,五瓶冰镇矿泉水,把一半的盐都融进去了,然后藏在水房,当着长炜面又拿了一个空盆去水房,他以为我在水房接的水呢。
说完哈哈大笑。然后又捅了捅文杞说:别告诉长炜,矿泉水钱和盐钱后四天的,你们几个买,我接着作法事如何?就当给长炜买营养品了,伤口五天就会自然愈合。长炜这傻B,那天上急救课的时候,光盯着学校那个漂亮女医生的脸看了,根本没做笔记。说完又哈哈大笑。
文杞,撇了撇嘴道,买什么矿泉水,你骗谁呢,那么贵,用自来水就行了。
五天后,长炜伤口愈合,心理障碍消失。但愈合的伤口开始发痒,成诚又连做了五天法事,估计再放在水盆中的不是盐水,是泡脚气的什么液体吧,浑了吧唧的,长炜说:后五天发功没有凉的感觉了,浑身骚烘烘的。成诚没说又用了什么液体,我们也无心去问,反正那几天,成诚有空就去卫生队找漂亮的女医生聊天。
但大家还是配合成诚的,在后几天,月黑风高的夜晚,不敢开灯,跟着成诚口中念出的咒语,一起乱七八糟的瞎哼哼:病气浊气都离去,入地三尺......
长炜伤口不痛不痒的那天,偷偷买了一箱啤酒,几袋花生和榨菜,外加一只烧鸡,熄灯后,我们打着手电,几个人毫不客气的干光了。
长炜疗伤的事,事实上是我和大疆策划的,只是没有想到极具巫师潜质的成诚把这事发挥的如此淋漓尽致。
后来成诚多次应邀到其它队气功治疗伤骨动筋和摔伤,毫无效果,被教导员的眼线告到学校领导那里,好在那时候学员队组织学员在练硬气功,今天用头破砖,明天用掌劈石,大家也把此事当笑话讲,学校也没再当回事。
当文杞想要继续对当年成诚的巫术揭密时,我作了一个QQ画标上闭嘴的动作,文杞马上理解了我的意思,把话题转到那次舞厅打架的战斗上了。
就让长炜记忆中永远保留着当年同学那种真诚的友谊和感动吧!包括成诚神秘的巫术……
长篇连载:军校故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