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阴影：貌赛潘安的西燕皇帝慕容冲为何心如蛇蝎、杀人如麻？
作者：许云辉
公元三八四年秋，阿房城（今陕西西安西郊）。十数万株梧桐枝繁叶茂，一眼望不到边的翠竹竹影婆娑。这是十年前苻坚送走情人后，特意为给情人意外之喜而精心构建的浪漫场地。
苻坚的情人就是“小字凤皇”的慕容冲。苻坚“以凤皇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乃植桐竹数十万株于阿房城以待之”，日思夜寐等待与情人鸳梦重温。
痴情的苻坚盼到的，却是“渔阳鼙鼓动地来”。前秦因淝水战败而元气大伤，暂时统一的北方顿时狼烟四起，各民族趁机举兵反叛纷纷复国。苻坚在长安城墙上见到的情人，正是率大军“进逼长安”的西燕第二任皇帝慕容冲。
昔日情人以这样吊诡的方式相见，四目相对时，苻坚眼中充满柔情蜜意，昔日的恩爱场景历历在目；慕容冲目光里燃烧着怨毒的怒火，过往的屈辱画面帧帧重现，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一）国破
慕容冲出身尊贵，是前燕皇帝慕容俊的少子，少封中山王、大司马。仅享三十三年国祚的前燕被强大的前秦灭国，慕容冲与哥哥慕容泓、姐姐清河公主等众多鲜卑慕容部人被迁往关中。慕容冲与姐姐因外貌出众，被当做胜利品进献给苻坚。
苻坚见“年十四”的清河公主“有殊色“，龙心大喜“纳之，宠冠后庭。”见到“年十二”的慕容冲时，苻坚几乎惊掉下巴：慕容冲是个“有龙阳之姿”、长得比女人更具风韵的翩翩美少年，于是“又幸之”，将其纳为男宠。从此，苻坚沉溺于姐弟美色中难以自拔，使“姊弟专宠，宫人莫进。”
为此，民谣传唱："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朝野都担心苻坚沉迷温柔乡而导致荒废朝政，宰相王猛及阳平公苻融忧心如焚地轮流“切谏”，请求苻坚壮士断腕赐死慕容冲以绝后患。
苻坚终于迷途知返，但未将慕容冲处死，而是恋恋不舍让他出任战略要地平阳郡（今山西省临汾市）郡守。又因长安民谣传唱“凤皇凤皇止阿房）”，特意在阿房城建造梧桐园与翠竹林“以待之”。
慕容冲目睹国破家亡，自己也从王子掉落成战俘，内心深处已然充满屈辱。进入长安后，又因容貌俊美，被迫充当苻坚的同性恋伴侣，饱受身心双重摧残。随着年龄的增大，慕容冲由对苻坚充满敌意，扩展到对前秦百姓饱含仇恨。
在平阳任职期间，他卧薪尝胆，日夜期盼复国。十年磨一剑，苻坚淝水战败，北方土崩瓦解，各国争前恐后起兵反叛。慕容泓趁乱在关中举兵，慕容冲在河东遥相呼应，率二万兵众反叛前秦，兵败后率八千骑兵投奔慕容泓。慕容泓率十余万大军进攻长安途中，改年号为燕兴，建立西燕政权。
慕容泓因才望不如慕容冲，“且持法苛峻”，被部下弑杀。慕容冲被立为皇太弟，掌握秉承帝旨行事，自行设置任命官员的特权。慕容冲终于以平等身份，率大军“进向长安”，与苻坚展开你死我活的大决战。
（二）奇招制敌
慕容冲率部杀气腾腾攻到阿房城前，苻坚的儿子苻晖率五万精兵严阵以待。慕容冲的军事天才，在此战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面对敌寡我众情势，他并未发动总攻。而是令随军妇女们各携装满尘土的布囊，身穿文采衣，在大军阵后手持长槊充当督战队。两军交战时，女兵们“揭竿为旗，扬土为尘”，使“埃雾连天，莫测多少。”战士们见家眷舍死忘生上前线，顿时军心大振，个个奋勇争先。
苻晖与前秦军从未见过妇女上战场阵势，又因尘土飞扬无法估计对手兵力，最终大败逃散，“冲遂据阿房城”，继而“进逼长安。”
（三）兵临城下
苻坚登上城楼，终于和旧情人相见。昔日的乖宝宝变成统领虎狼之师的对弈者，苻坚感慨万千。他色厉内荏地责问慕容冲：“你们这群只配放牧牛羊的奴才，也敢起兵反叛，真是‘脱了裤子大老虎----一不要脸二不要命’！”
慕容冲强压怒火，冷冷回答：“奴才就奴才吧！我正是苦于当奴才太久，才想取代你！让你也尝尝亡国滋味！”
苻坚施缓兵计，“遣使送锦袍一领遗冲”，送上亲笔信：“朕以前对你情分如何，你应该心知肚明。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无情？”
慕容冲识破苻坚大打感情牌的图谋，回想起苻坚以前对他的屈辱“情分”，恶心得几乎呕吐。他连笔都懒得提，吩咐手下代劳回信：“‘孤今心在天下，岂顾一袍小惠！’你若知天命，就君臣相互捆绑出来投降，孤保证像当年你优待俘虏一样优待你们君臣！”
苻坚恼羞成怒，悔恨非常：“朕后悔当初没有采纳王猛和苻融之言杀了他，才使慕容冲放肆到兵临城下的地步！”
（三）入踞长安
因长安一时难以攻破，慕容冲遂于次年正月在阿房城称帝。随后，慕容冲与苻坚展开拉锯战，“各有胜负。”
其后，慕容冲曾被苻坚打得满地找牙：他被苻坚在长安西城击败，损兵折将，狼狈逃窜回阿房城。苻坚的“诸将请乘胜入城。”苻坚因担心入城中计被擒，“乃击金以止军。”之后，他再次大败慕容冲，俘掠一万多鲜卑人，为泄愤全部活埋。
苻坚与慕容冲陷入胶着状态，因迟迟不能取胜，他将满腔怒火发泄到“屡为冲所败”的苻晖头上：“你也配做我儿子！统帅精兵强将，却总被慕容冲打得落花流水。你还有脸活着？”苻晖被骂得“自杀。”
五月，双方攻守进入白热化阶段。慕容冲率部围攻长安，身先士卒“率众登城。”苻坚“身贯甲胄，督战距之，飞矢满身，血流被体。”长安城最终被慕容冲攻破前，苻坚留太子守城，自己仓皇出逃。太子不想挡枪子，携母妻宗室男女几千骑出奔。百官自寻出路，四处逃散。
苻坚逃至五将山（今陕西岐山县东北）后，被反叛的后秦国主姚苌派兵围困弑杀。
（四）身死名灭
慕容冲攻陷长安后，为报复苻坚屠杀鲜卑族之举，依葫芦画瓢“毒暴关中”，有计划地展开种族灭绝性屠杀：“纵兵大掠，死者不可胜计。”致使“人皆流散，道路断绝，千里无烟。”
慕容冲“即皇帝位于阿房”后，开始变得残暴骄横，“赏罚不均，政令不明”，使得部下离心离德。入驻长安后，他督促农耕，建筑宫室，企图长期盘踞。但是，他的倒行逆施早已失去民心，不仅中原汉族对其恨之入骨，连本族“鲜卑咸怨之。”二十七岁时，慕容冲被部下弑杀。
慕容冲被弑杀，纯属咎由自取。他在阿房称帝后为所欲为，年仅十二岁的慕容盛（后燕第五任皇帝）就断言他必然自取灭亡：“慕容冲才智平平，‘恩未施人，先自骄大。’这样的人，罕有不覆败者！”
慕容冲少年时，骤然从养尊处优的皇子高位跌落，随家族背井离乡迁居长安，饱尝国仇家恨之苦。又因容貌俊美而被迫充当苻坚的娈童，身心受到极大摧残。因此，他对苻坚恨入骨髓，赶尽杀绝，尚属可以理解。但是，他因受辱而导致心理变态，将对苻坚的仇恨扩大到前秦所有国民身上，对各族无辜百姓实现无区别屠杀，使“众心不悦”，众叛亲离，最终被部下为民除害诛杀。苻坚地下得知，恐怕笑得比阿房城里的梧桐园和翠竹林还美！
【作者简介】许云辉，男，1984年毕业于云南师范大学中文系，现为云南省保山一中教育集团高级讲师。曾出版专著两部，在省级以上文学刊物发表文章六十余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