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柳： 母亲的肚兜（外二首）
作者简介：山柳，本名杨堪旺，男，大学文凭，中文本科。甘肃秦安人，语文教师，工作之余，偏爱读书习字，喜文学，尤爱诗，看多了也常会试着写写，有诗文散见于报刊杂志。
一直没有进去过哪怕一粒米
这像极了母亲贴身的肚兜，空空如也
五八年那阵，母亲的胃照样空着
可这肚兜里，常常会有谷穗子，洋芋蛋
菜团子意外的惊喜母亲总会把这些微小的食物
一粒一粒地抠出来
分给爷爷，爸爸，还有抱养的姐姐
好不容易，吊葫芦一样吊住了他们的命
才没有被阎王领去
而今。面柜里，瓦罐里，尼龙袋子里
满是雪白的细面和米
而我挨了半辈子饿的母亲
临了临了。肚兜却和胃一样
都干净得见不到半粒粮食
今夜，我把自己泡在黑暗里
想到我勤劳而又善良，天晴天下
一辈子都没有闲过的父亲
想到我夜晚织布纺线，白天上地挣工分
永远不知道啥叫苦和累的母亲
想到那些我亏欠他们的点点滴滴
和偶尔对父母的任性和大不敬
想到当年把一分钱生生地能掰开花的家庭
想到一次次的分别，一次次的重逢
想到我怎么拉着父母亲的手
把他们一个个亲自送走
想到今夜，隔着阴阳的山峰
就忍不住
把自己锁进书房
腌菜一样泡在黑暗中
忍不住，把人前咽下去的泪
倒出来。当成盐，当成酒
独自痛饮到一醉不醒
那一夜
那一夜，我的耳朵一刻都没有睡着
那一夜，我紧闭着眼睛一直醒到天明
那是我一生中最难熬的一夜
那一夜，比我的一辈子还长
母亲的嗓子眼里拉着一把大锯
好像有一棵大树，一定要倒在这夜里
可我丝毫没有想去阻拦的意思
倒是默默地祈祷着锯子能再快些
我的心腌菜一样被煮在血水里
我清楚任何挽留都是对母亲的不孝和折磨
我用泪水把漆黑的夜洗了一遍又一遍
那一夜，我咬牙合上了一本滴血的书
那一夜，时不时会在我的眼前浮现
那本书，令我一辈子都不敢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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