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学文化专刊26.余绍宋先生与孔氏南宗
庄月江
余绍宋
熟悉孔氏南宗史的朋友都知道，余绍宋先生曾为1948年出版的《孔氏南宗考略》题签，并于1930年为孔子与亓官夫人楷木像题词(考其成像年代)。由此看来，余绍宋先生与孔氏南宗关系非同一般。
近读《余绍宋日记》，发现余绍宋先生与孔子七十三代嫡长孙、翰林院五经博士孔庆仪(肖铿)先生来往相当频繁。仅1918、1919、1920三年间，肖铿先生三次赴京，都是余绍宋先生家的常客。例如：“早起，孔肖铿从衢州来——过谈甚快。”(民国七年十二月十二日)、“今日为旧历冬至……晚请客，客为孔肖铿、宋延华……”(民国七年十二月廿二日)、“夜请方仲先便饭，约孔肖铿、苏公选、汪子庄来陪。”(民国八年一月九日)、“夜请同乡便饭，主客是孔肖铿与汪子佩……”(民国九年三月廿二日)、“早起正构思拟作一画，王梦白、孔博士来谈甚久，因留午饭。饭后又谈，遂以竟日，夜饭后始去。日间曾与梦白合作四幅花鸟赠与博士，又写字不少。”(民国九年五月五日)，如是记载，三年间达五十余处。余绍宋先生记日记的原则只记友人往来，以及某些事情，不记人的具体情况与事的具体内容，尽管如此，仔细查阅，其中也不乏有关孔氏南宗的信息，如民国八年一月一日日记：“早起为孔博士作呈文说帖，皆为南宗孔庙请款事。”由此可见，民国八年(1919)肖铿先生赴京，是为了向北洋政府内政部要求为衢州五经博士署拨款。又如，民国九年五月廿六日日记：“(周姬，余绍宋二夫人)痛益剧烈，盖已两昼夜水浆不入口，又未合睫也……幸今日孔博士在寓，彼稍知医理，余心稍定。”翌日，“早起，孔博士仍来，陈三先生来诊。”“彼稍知医理”，说明肖铿先生懂得中医。
1920年冬余绍宋返衢为母亲贺寿期间，“……与孔博士出浮石门游散，以连日积闷，不能不换新鲜空气耳。”(民国十年十一月五日)、“……夜应孔博士之招宴。”(民国十年十一月六日)。1921年，余绍宋先生接手《龙游县志》的编纂工作后，需要参阅各县县志、府志，“孔博士寄《衢州府志》来。”(民国十一年五月廿一日)，可见余、孔二人友情之深。
余绍宋不仅与肖铿先生情谊深厚，对其次子繁英(仲雄)亦关爱有加，他两次为孔繁英作画，并对孔繁英所托之事非常上心。余绍宋寓杭州期间，孔繁英亦在杭州工作，两人过从甚密。如“……王铭曾专人送鲥鱼来……孔繁英亦送一尾来。”(民国十九年五月廿八日)、“写酒约招濮阳益斋、王渊如炜堂昆仲、叶筠彦、孔仲雄明日午饮。”(民国十九年十月三十一日)。期间，余绍宋还应孔繁英请求，为其兄繁豪(孟雄)觅取公职：“孔繁英来为其兄求管狱员致书郑烈孙。余已决不复为人谋管狱事，今徒以圣裔故破例之。”(民国十九年六月十日)、“孔仲雄来，其兄任缙云管狱员，以其县志见赠……”(民国十九年八月十四日)。
1935年，国民政府取消一切封建爵位，任命曲阜孔德成为“大成至圣先师奉祀官”，任命衢州孔繁豪为“大成至圣先师南宗奉祀官”，并颁发铜印。1936年2月28日回衢省亲。3月2日，孔繁豪(孟雄、伯辰)先生拜访余绍宋先生，当天日记载：“郑锡卿来，孔伯辰来。伯辰初为奉祀官，当勉于数语。”也许习惯使然，余绍宋对孔繁豪仍以“博士”称之，如3月6日日记：“中午鲁、徐二司令招饮，以非专为余设辞之，孔博士招饮亦辞去。”
二为南宗祀产及祭孔尽心尽力
“清同治八年(1869)浙江督学徐树铭奏请将龙游荒田约二千亩拨入衢州孔庙作为祀产，于九年十一年间先后在龙永安、龙秋元、响乡义等户拨入衢县五经博士孔氏户，计田一千六百二十二亩一分二厘、地二亩五分五厘、山十五亩四分五厘、塘六亩四分六厘，历充族中赈济及补家塾经费。至是，龙游教育局拟请拨回龙游管业。族众大哗。繁豪约定繁英继章昭孙等，一再呈明该田原系荒芜经孔族招工垦植历久，管理完粮纳税与民间私有产业无异不能转拨等情，并经内政部饬属查明维护事乃得寝。”(《孔氏南宗考略》卷二)
徐映璞先生这段文字，讲到孔氏南宗家庙在龙游的祭田纠纷，在《余绍宋日记》中亦有记载，余绍宋为此事还找了时任龙游县县长的周俊甫先生，请其妥善处理：“……县长周俊甫自乡间赶归，谓特归来相见，变更巡视日程，断不能不多留一日，因徇其请。谈地方公事，若归还孔氏田产，若重修姜席堰、兴筑鸡鸣堰、整顿藏书楼、改变教育计划……诸事，咸论及之。俊甫多容纳鄙见，亦贤长也。”(民国廿四年十一月廿一日，龙游)
余绍宋先生之所以关注此事，因为孔繁英曾三次对他诉说龙游教育局欲“充公”孔氏南宗家庙祀产之事：“孔仲雄来，为其祀产经龙游学务局提议归公，求缓颊。”(民国十七年一月九日，衢州)、“……孔仲英(雄)来为龙游家庙祀产事，求代向龙游教育局维持。”(民国十七年二月五日，衢州)、“孔仲雄来。仲雄言家庙祀产之在龙游者，卒为政府拨往他处，殊可异也。”(民国十七年八月十九日，杭州)。孔氏南宗家庙在龙游的祀产事，尽管徐映璞先生在《孔氏南宗考略》说“经内政部饬属查明维护事乃得寝”。我想，与余绍宋先生的斡旋亦不无关系。
余绍宋先生在家乡避难期间，还在孔氏南宗家庙作过一次祭孔演讲。请看其民国廿六年八月廿七日日记：“六时即赴圣诞纪念大会演讲，听众凡三千余人，皆属受训练之保甲长，其余公机关参与者亦百余人，只得卑之无甚高论，大体说明孔子亦尚勇亦奖战，所引限于《论语》，又论杀身成仁之义，以为是儒教精神，最后略陈尊王攘夷之说，凡历四十三分而毕。”两年之后，时任浙江省参议会副议长的余绍宋先生，在浙江省政府临时驻地永康方岩五峰书院纪念孔子诞生2490年纪念会上作“孔教的尚武精神”演讲，“党政各机关到者数百人，咸肃立聆讲，制服整齐，精神振奋，亦殊可嘉。讲一时半而毕”(民国廿八年八月廿七日日记)将孔子的尚武精神与全民抗战结合起来，以鼓舞公务人员的斗志，可谓发前人所未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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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庆仪生平
孔庆仪(1864-1923)：字寿籛，号肖铿。孔子73世嫡长孙，世袭翰林院五经博士。自小聪颖善读，热心乡里教育和社会公益事业。
1896年(光绪二十二年)，孔庆仪在浙江学政徐致祥的支持下重建翰林公署，确立了衢州孔府的最后格局。
1903年(光绪二十九年)，孔庆仪将家塾改成“孔氏中学堂”，招收外姓孩子入学，旋因经费不足而改为“两等小学堂”，民国初年遵制改称“孔氏完全小学”(现尼山小学前身)。
1906年(光绪三十二年)衢州商会成立。商界公推孔庆仪为商会总理。1908年(光绪三十四年)，西安(衢县前身)知县会同商会开展禁吸鸦片烟，孔庆仪率众商家积极配合，查处了县城九家烟土店。
1909年(宣统元年)孔庆仪应诏入觐，钦加国子监祭酒衔，从四品。
1911年(辛亥)11月7日，衢城宣布光复，孔庆仪被公推为民事长，负责城区治安，多有建树。次年，孔庆仪受省督委派襄办江山清乡，体恤民情，处事公正，不久被选调为台州太平县(现温岭市)知事。
1919年(民国八年)北洋政府颁布《崇圣条例》，改“翰林院五经博士”为“奉祀官”，孔庆仪接受首任“大成至圣先师奉祀官”衔。这一年，孔庆仪做了两件大事。一是与衢城富商叶恪章等53人集资700股，建立衢州最早的近代工业——商办衢县电灯股份有限公司，年发电14万度，供城内2400只电灯照明。二是北上曲阜拜谒祖庙后进京，向北洋政府内政部请示拨款事宜。期间，衍圣公孔令贻病卒京城，孔庆仪扶榇至曲阜，并以族曾祖父与奉祀官身份，担任北洋政府大总统徐世昌下令成立的“监产委员会”成员，俟孔令贻侧室王氏生子德成、报部承袭事定，遂于翌年盛夏返衢，留下了一席“南北一脉”的佳话。
余绍宋为孔子与亓官夫人楷木像题词余绍宋先生民国十九年五月二日(衢州)日记：“高锦甫以先圣楷木像嘱题，因书云：'上为至圣先师及亓官夫人楷木像，相传为端木子贡手雕，刘佳游家庙诗所谓传是卫国贤摹刻，志师谊者也。西安旧志仅云'宋圣公孔端友随高宗南渡，抱负而来’。不言何人所制，盖无确证不敢轻说耳。今观两像木理坚结，几化石质，而雕刻又极古朴浑穆，虽不敢必其出于子贡，要为汉以前人之刻无可疑。木质而能留至今，世间更无其偶，况属圣容，尤堪珍重。旧奉家庙思鲁阁下，今移奉阁上，孔裔向不轻示人，非其时不许瞻仰。十五年前由绍宋商诸博士肖铿先生，始许摄影，渐传诸于世。人多未祥其由来，用志数言，借传梗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