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林冲能对自己的屈辱一忍再忍,后来杀王伦却没有拖泥带水?

施耐庵在《水浒传》中塑造了一百零八个梁山好汉形象,人物有主次之分,对他们的刻画自然也有详有略。豹子头林冲在这些人中绝对是重量级的存在,全书中他的身影基本上随处可见。

今天观点君和各位读者侃一侃林冲前期为什么能一再忍受屈辱,而杀王伦却丝毫没有拖泥带水,进而深度剖析《水浒传》“官逼民反”的主题。

委曲求全

林冲是那种典型的老实人,老话说得好,老实人心中都有一尊佛,佛压着魔,你若把佛推倒了就要面对魔。面对高衙内一而再再而三的图谋不轨,老实巴交的林冲都是委曲求全、“适可而止”。甚至于后来被高太尉陷害发配沧州,他也都逆来顺受了。

然而林冲一心想着息事宁人,即便被刺配他还幻想刑满释放回来夫妻团聚,但是高太尉一伙却对其步步紧逼,让押送公人在野猪林杀掉林冲的计划流产后,又心生毒计,林冲前脚到达沧州,陆虞侯一伙就跟到了牢营,和管营、差拨一起企图放火烧死林冲。

如果不是白天大雪压倒了草料场促使林冲借宿山神庙,恐怕结局就是高太尉一伙手下又多一件冤案,屠刀之下徒增一冤魂而已,林冲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林冲剧照

从妻子两次被调戏,自己被人故意带进白虎堂,到被刺字发配沧州,林冲对自己的屈辱一忍再忍,一直到这里,生命安全彻底受到威胁,退无可退的林冲终于爆发了,在风雪夜一口气杀掉了三人,和原来的生活彻底决裂,他卑微谨慎的活着,但却注定不能在那个黑白颠倒的腐朽社会里独善其身。

正如“林教头风雪山神庙”一回里那句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这雪下的正紧”,小说以恶劣的自然环境衬托糟糕的社会环境,反映黑暗的社会面貌。一个“紧”字正是对高太尉一伙步步紧逼的直接写照,更是对宋徽宗,宋钦宗二帝争夺权位、不理国事,陶冶情操造成乱臣当道,内忧外患局面的间接反映。(下附《水浒传》该段的几处描写雪的内容,个中隐含意思读者可自行揣摩)。

宋徽宗图

宋钦宗图

①林冲自到天王堂取了包裹,带了尖刀,拿了条花枪,与差拨一同辞管营,两个投草料场来。正是严冬天气,彤云密布,朔风渐起,却早纷纷扬扬卷下一天大雪来。那雪早下的密了。

②雪地里(林冲)踏着碎琼乱玉,迤逦背着北风而行。那雪下的正紧。

③把花枪挑着酒葫芦,怀揣着牛肉,叫声相扰,便出篱笆门,仍旧迎着朔风回来。看那雪,到晚越下得紧了。

人设转变

林冲的转变并不是等到杀王伦,而是从他杀完人离开山神庙后就能看出端倪:

那雪越下的猛,林冲投东走了两个更次,身上单寒,当不过那冷。只见前面疏林深处树林交杂,远远的数间草屋。推开门,只见那周围坐着几个庄家向火。林冲烘着身上衣服,略有些干,只见火炭边煨着一个瓮儿,里面透出酒香。

以上是林冲杀完人后逃离草料场,向东来到一处房舍,向庄客借火烘衣服。随后想向庄客讨酒吃,读者可以读一读下面的一段对话:

林冲便道:“小人身上有些碎银子,望凡回些酒吃。”

老庄客道:“我们每夜轮流看米囤,如今四更天气正冷,我们这几个吃,尚且不够,那回与你!休要指望!”

林冲又道:胡乱只回三两碗与小人挡寒。”

老庄客道:“你那人休缠!休缠。”

林冲闻得酒香,越要吃,说道:“没奈何,回些罢!”

众庄客道:“好意着你烘衣服向火,便来要酒吃!去便去,不去时,将来吊在这里。”

本来话说到这里,以林冲一贯的脾气性格也就作罢了,断然不可能一反常态做出下面这些行为:

林冲怒道:“这厮们好无道理!”把手中枪看着块焰焰着的火柴头,望老庄家脸上只一挑将起来,又把枪去火炉里只一搅,那老庄家的髭须焰焰的烧着,众庄客都跳将起来。林冲把枪杆乱打,老庄家先走了;庄家们都动弹不得,被林冲赶打一顿,都走了。林冲道:“都去了,老爷快活吃酒。”

这一幕在梁山好汉身上实在是太常见了,对于路人甲、路人乙稍微不合心意的举动,换做鲁智深、李逵这号人物,立马会大骂别人是撮鸟,或者一言不合就对同院僧人大打出手,或者为了吃口鲜鱼就把别人的一船鱼都给放跑,或者不喜欢听别人唱歌就把一个弱女子一拳打昏死,甚至连武松也曾为了吃别人的酒肉把孔亮给暴揍一顿(具体内容参见《水浒传》“鲁智深大闹五台山”、“黑旋风斗浪里白条”、“武行者醉打孔亮”)。

陆虞侯剧照

富安剧照

但是这些举动是由一向谨小慎微的林冲做出来的实在是不可思议,在大相国寺禁军教头林冲愿意和看菜园子的鲁智深结为兄弟;在野猪林,林冲愿意为差点就害死他的押送公人董超、薛霸求情;在沧州他碰见了自己曾见帮助过的李小二。林冲作为一个基层公务员只求安稳普通的生活,因此以前的他对谁都愿意说句叨扰,道句有劳。

但是就是在这里,从字里行间明显可以看出林冲的变化,也许是杀死陆虞侯、富安等人的那一刻林冲的心就死了,他曾经的卑微忍让到底还是没能让他得到一席生存之地。结合这种变化,对于为什么林冲后来杀王伦杀的那么干脆利索也就很好理解了。

写在最后

妻子没有保护好,家庭破碎了,自己更是被接连迫害,天下虽大却无林冲安身立命之地,所以林冲变了,他不再是那块老实巴交任人宰割的鱼肉,他要奋起反抗,捍卫自己最起码的生存权和尊严。所以在梁山一再受到王伦的百般刁难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幕像极了自己的昨天,自己对高太尉一伙一再的忍辱退让换来的不过是更大的屈辱,林冲把桌子一脚踢开,衣襟底下掣出一把尖刀,朝着王伦心窝就是一刀。(参见“林冲水寨大并火”)

倘若没有高太尉等人的逼迫,使得对生活的一切幻想化为泡影,林冲宁愿活的卑微些,以“小人”自居,断然不会做出“强盗老爷”的行径来。

高俅剧照

但是北宋末年的那个社会就是这样,上层统治者昏庸无能,对外丧权辱国,对内剥削压迫,在林冲这个人物的转变过程中,“官逼民反”的主题昭然若揭,一个中层收入者尚且不能独善其身,一个最不愿意造反、最没有革命性的林冲都被逼上了梁山,当时中下层的平民生活状态可见一斑,正所谓兴亡百姓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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