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老师”征文｜藏在岁月深处的记忆
藏在岁月深处的记忆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我与钱立盈老师一别，至今已有40余年了，然而师生之间的悠悠往事，经历岁月风尘的磨砺洗礼，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愈来愈加分明......
我在石婆乡高塥小学读四年级的时候，钱老师刚从师范学校毕业分配到那儿，恰好代我那个年级语文课。钱老师那时候只有二十来岁光景，浑身充满着青春的活力。记忆中的钱老师经常穿一身白色的衣服，再加上她苹果般红润的脸庞和编扎得十分精致的两个发辫，使她在整个学校师生中，显得卓尔不群。
钱老师很喜欢运动。她课后时常与我们进行诸如跳绳、踢键子之类的活动。兴致来时，还与我们比赛呢！她赢的时候居多，偶尔也会输。她输了比赛同样按照规定接受惩罚，一般都是“贴胡子”、“扮鬼脸”喜剧搞笑的科目。这些看似平常的动作，长期坚持下来，对于拉近双方的距离，增近彼此的情感，无疑会起到潜移默化的作用。当时我们幼小的心灵根本不懂这些，只是觉得和钱老师比较亲近，在臆想中钱老师就是自己的姐姐。
或许是因为有了上述的情感铺垫，钱老师的语文课在班级里大受欢迎。她执教语文的方式也很特别，时常把学生看来很困难的问题“简单化”。那时四年级已开始写作文，但我们脑海里固有的或者是道听途说的，对作文产生的难以名状的恐惧相当普遍。钱老师“消恐”的方式说起来也很平常：我清楚地记得第一堂作文课是看图写文，内容是关于画眉鸟的故事。钱老师发挥自己的想像，把这个故事在课堂上反反复复讲了三四遍。临近下课时，钱老师告诉我们，今天的作文题目就是《画眉鸟》。
或许是因为那个年代人们的物质和精神生活都相当贫乏，我竟想像不出一点新鲜的内容。万般无赖只好将钱老师课堂上讲的范文，“移植”到作文本上。不曾想后来那篇习作，居然真的被作为范文在班上宣读了。这使我有种巨大的成就感，对作文惯有的恐惧顷刻消除。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喜欢上了作文。
谈到作文，当时我们的习作几乎都有一种通病，那就是不论人物是何种身份，说话清一色都是“学生腔”。为此，钱老师想了不少点子、动了不少脑筋，但是收效甚微。后来钱老师讲了一个非常典型的故事，让我们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明白了“什么人讲什么话”。不妨在这里把这个故事与大家分享下：
从前有一员外家小姐貌相文采堪称一流，为寻得称心如意的夫君，遂举行“比武招亲”。说是比武其实比的是才学。
小姐出具上联：黑白相间看去不分南北。要求对出下联，只要对仗工整，文意相符，不论身份地位，即嫁为其妇。方圆十里的乡亲闻讯，奔走相告，一时间众多青年才俊聚集在员外家。上联挂出一周，仍没有人对出下联，这让小姐深感失望。也就在这个当口，冒出一个衣衫褴褛的落魄书生，在员外府当场奋笔疾书，写下“青黄不接走来讨点东西”这幅下联呈于小姐。小姐一看，认为对仗还算工整，但文采似乎有点逊色。就这么嫁于他，心有不甘。于是小姐又推出了第二联的上联：“武朝门外，排两排文文武武”。限定书生在半炷香的时间内对出下联。但见书生眉头紧锁，思索不大一会，便脱口吟出“十字路口，喊一声爹爹奶奶”的联句。小姐在兴奋之余，仍不免有所遗憾，但还是遵守了比武的约定，最终下嫁了书生。
以后每次作文时，我都会关联地想起钱老师讲的这个故事，回味品咂之后都有不同程度的收获。多年之后，我终于明白：员外家小姐与穷书生，他们生活有着天壤之别。小姐的世界有凌罗绸缎，锦衣玉食，而书生世界则充满着流浪乞讨，见到的风物也是最普通不过的。艺术来源于生活，所以他们的精神产品也注定脱离不了赖以生存的圈圈。
我对作文的兴趣也就从那时开始慢慢浓厚起来。学校成立十周年之际，各个班级都要出刊以示庆祝。我这个班级钱老师把这个重任交给了我，让我撰写一篇作文，然后用毛笔誊写在大白纸上，张贴在学校宣传栏里。为了给我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钱老师特地安排我去她办公室誊写。这让我受宠若惊，因为据我所知，从来还没有人享受过如此待遇。进入钱老师的房间，我不由自主地环顾四周，但见物品摆放整齐有序，屋内收拾得纤尘不染。在这种优雅的地方“办公”，我顿觉神清气爽，誊写作文时也格外认真。可时间一长，便放松了警惕，快要完工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墨水瓶。墨水见缝插针，顺着桌缝流到办公桌的抽屉里。我慌忙打开抽屉一看，顿时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里面足有十余本书都不同程度受到了污染，还有其他小物什也受到“牵连”。我不知所措，长久地伫立在那里......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房门“咯吱”地响了一声，钱老师推门进来了，她一眼就看到了那片狼藉的场景。我本能地站立起来，躲到墙角的一隅，等待着“暴风骤雨”的到来。在我看来仿佛有半个世纪那么漫长，一种轻柔的声音似从天堂传来：“怎么那么不小心呢，这里我来处理，你先回班吧！”钱老师的语气里没有一点责怪和生气的意味。我像一个囚徒突然被宣布特赦一样，内心充满着如释重负的欣喜。回到班里，有一种满满的情绪强烈地震撼着我，让我不能自已，泪雨随之滂沱而下......
后来，我知道这种情绪叫感动。为老师的宽容善意而感动；为老师如此年轻的心所具有的母性情怀而感动！
在高塥小学上完五年级，我便随父亲的工作调动到另外一个乡镇读初中，和钱教师再也没有见过面。前些年，我从事面的职业，经常从乡村载客来县城，和在县城里当老师的大姑发生交集较多，从她口里我知道钱老师在麒麟小学执教。当时便有去拜访的冲动，但刚涌起来的念头转眼便被滚滚而来的生活事务淹没了。因此，拜访钱老师的愿望一次次落空。
最近几年，我辗转到了县级机关工作，有了可支配的时间，照理是可以去拜访钱老师了吧。可仔细一想，又觉自己不够优秀，有负当年老师的谆谆教诲。基于此种思想作祟，我又一次地裹足不前了......
啊！钱老师，不管心路历程有多难走，我最终还是要去拜访您的！
来源：文乡枞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