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闲话|写在夏至(二)

(摄于2014年11月,照片中婆婆的其中一个弟弟也不在了。)

二哥闲话|写在夏至(二)
今天是婆婆去世四周年的日子。如果她还在,今年九十岁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梦见她了。最近半年只有一次梦见她,那几天重庆四川都在下雨,梦里她自己一个人住在一个由薄膜搭建的房屋里,我看见她的房间里全是水,床上的被子都是湿的。她给我说下雨全都淹了,薄膜里还兜着很多水。我准备把薄膜里的水倒出来,把床和被子都抱出去,她走过来给我说了些话,没有记得太清。醒来的时候窗外仍然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在树叶上,又落下。
第二天临近晚上的时候我给哥哥发消息说昨晚梦见婆婆了,她家里漏雨了。哥哥说可能屋头在落雨。我刚刚翻看了时间,6月7日晚上我给哥哥发的消息,梦见她是6月6日的事情。其实在更早之前,一月份的样子,嬢嬢就打电话给我说婆婆的坟有点塌下去了,你和哥哥还是要商量一下怎么办,要不要再填一下。我说要的。疫情一来就到了现在,事情也搁置了下来,但即使回去了要处理好这个事情还有很多的困难。在没有成为真正的话事人之前,很多事情还是要靠长辈们说的。
今年的夏至很奇特,和两个日子重合了,一个是日环食,一个是父亲节。随着夏至的到来,基本上宣布了上半年的结束。
2009年暑假,百年难得一遇的日全食在山城重庆上演,我和三毛约着走上黄花园大桥,站在一侧用肉眼观测了全程。日全食结束后不久要准备回家上学了,我又坐上大巴车回到了家里。家里的太阳非常地毒辣,空气中的热一点不比重庆差。微风习习的夜晚,我和婆婆、妹妹洗完脚端着板凳就坐在门前,抬头看着满天的星空,婆婆手里的蒲扇不时地摇动着。我想到在重庆看的日全食,问婆婆那天是什么感觉?婆婆说那天好吓人哦,突然就黑了,天狗把太阳都吃了,我还是头一回见。当时我可能也没有听过什么天狗食日的故事,我还笑婆婆说狗怎么可能把太阳给吃了。今天看人民日报和央视做的直播,听到天狗食日的说法,突然就想到这个事情。一晃,十多年就过去了。而在一年后的9月,婆婆八十岁时,爸爸在街上安排寿宴,我和表妹下课后去吃了饭,婆婆私下给我说感觉不热闹,在屋头办多闹热啊。那个时候我就给婆婆说,等你九十岁的时候我出钱给你办,一定做得闹热。本来今年就可以实现这样的愿望了,不过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好在婆婆82岁生日时,我和表妹、妹妹一起给她过了一个生,吹了蜡烛;在84岁的时候,我周五从绵阳回到了家,周六过了生拍了一张我认为是我之前玩相机时拍的最好的一张照片。有时候人长大了,记忆反而慢慢地消散了,但永远都忘不掉她讲过的一些故事。曾经还想以她的故事为原型,去写写属于20世纪30年代农村妇女成长经历的历程,从故事背后去探寻时代转变会给农村和农民带来些什么,或许更多的是想写一个类似于自传的东西,至少可以给后来人讲述曾经他们有过的一位先辈。
前几天突然想到这几年回去了就会翻看婆婆和爷爷以前放在柜子里的身份证,想着以后可以从身份证上翻刻爷爷的照片,要是以后有机会立碑了也会很方便,但每次翻遍了柜子也没有找到。那天才知道在婆婆去世时已经全部被烧了,所以爷爷长什么样子也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在这一点上,我们这一支做的不够好,没有得到一个较好的传承。最初的三代人长什么样子,经历过什么,或许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人知道了。
今天是父亲节。这么多年来头一回在家里遇上,更显珍贵。我们一起第一次去了乡村基吃了个套餐,这其实是很难想象的事情,尤其是用到了第一次,还是在我提议下说今天过节吃点好的的前提下。父亲是什么样的角色?这些年来我在不断地加深属于我自己观察和体会到的形象,也在不断地拒绝母亲传递给我关于父亲早年或这大半辈子的印象。2018年毕业时,我在发言中提到:今年,才明白了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下面好多同学跟着起哄,以为是我要当父亲了。其实那个时候是因为我对于一个人每个月只有两千多的工资,却要养活一家人的理解更深刻了。
过去的好多年里,父亲和母亲各参加了一次我的家长会,婆婆参加了两次。以往毕业时会想着让他们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都想好了安排好了,却又因为一些事情忙碌着忙碌着就又成了计划上被划掉的一栏。希望明年毕业时,这个计划不会再被划掉。
父亲的眼泪我长这么大只见过三次,一次是2012年婆婆有一次身体不好的时候,打电话让他回来,回到家后他就开始哭,眼泪止不住地流。这是母亲告诉我的。第二次是2016年婆婆去世的时候,他只是在有的时候会悄悄地抹下眼泪,然后又继续为婆婆的丧事奔波着。第三次是大概两周前,父亲由于体重迅速下降近20斤进入医院彩超室检查后出来,刚刚坐上椅子他就开始抽泣起来,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医生说有个囊肿。我一直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搂着他说没事没事,囊肿还是小事情、小问题。但第二天拿到的CT结果配合彩超上标注的右侧胸腔有中度积液,医生当即开了住院的单子,医生说不排除癌症的风险,但几率比较小,让一个个地去检查后排出。我没有告诉妹妹,想等着结果出来了再告诉她。父亲却在一个失眠夜晚的凌晨,还是给他疼爱的女儿发去了微信。今天中午出去吃饭时,他说她的短信多早就到了。
那几天每出一个报告,我就发消息问燕姐,问她怎么看?问题大吗?我想她都快被我烦死了,但还是给我解读了指标上的一些情况,直到前两天定性下来开始用药治疗。这是他第一次住院,也是我第一次在医院做陪护,原本认为不熟悉的重医附二院,最近两周也跑熟悉了。
这期间我们聊了很多,聊到了家庭,聊到了婚姻,聊到了工作。他给我讲了他自己的婚姻情况和以往的一些事儿,给我也说我们从来没有呆在一起这么长的时间,第一次听到他给我说以后有机会还是留在重庆离近点好。这是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听见他给我说希望我以后的工作在什么地方,这么多年来他从没有对此做过任何表达,他也从不干涉我的任何想法。
随着年龄和岁月的变化,我们在对待家庭的问题上也在发生着变化。半年来,我像用民族志研究的方法一样,深入到了家庭、父母亲之间的关系、父子、父女、母子、母女之间的关系,对于自己所处的位置似乎更加深刻了一些,对于理解未来自己想要的家庭关系更近了一步,当然或许我也不会有家庭,谁都说不清楚。
下午回到家里,父亲洗完澡后,我们又步行到曾家岩50号的平台上观看日环食。结束后,我让他在床上睡会,这是这两周以来他第二次下午回到家里的床上,不一会就睡着了。从下午四点一十五左右睡到了六点半。而我在六点过一点就把饭做好了,没有忍心叫醒他,等着他自然醒,或许等到出院的那天,他会在家里的床上睡上更久的时间。吃完饭后,沿着滨江路,我们又再次回到了重医附二院。
愿天下所有父亲母亲身体健康,愿我们每个家庭都不要因为一次生病又重返贫困边缘,愿我们每一个人都能用属于自己独有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情感。
人生很短暂,我们都要学会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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