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新视野》ll【胡有琪作品专辑】ll总第157期
本期制作：孟新龙
放飞，手心里的达州（组章）
文/胡有琪（四川）
◎莲花湖的早晨
在一朵莲花的慧眼里，达州醒来。
它迫不及待地从怀里掏出一声鸟鸣，溅一湖波光。
顿时，霞光破壳，抖掉一身的水珠，风姿翩跹，染一天的红，一天的晕，一天的羞。
莲花湖的手心里，一枚红日涅磐，浴火重生。
此时美好。
有垂柳轻拂着湖水，扫去昨夜的梦魇，露出心底的纯洁，一片澄澈。
有三两雀鸟邀约，一起读书。那清脆的声音，让莲花湖忍不住一脸微笑，偶尔还拍掌鼓励，有湖水层层荡漾。
有风，蹑手蹑脚地行走，怕一不小心，惊了一本书的好事。一些正在谈恋爱的诗句受到惊吓，掉入草丛的露珠上，莫明其妙地怀孕。
而四面青山纷纷伸出树的手掌，在做早操，健身。
树叶却吐出调皮的舌头，笑那个不解风情、只知行云流水打太极的老人，把岁月镀上一层金，不老。
此时的莲花湖在一首诗中，清新，静如止水。
此时的达州在一本书中，字字开悟，读出一轮又一轮太阳，振翮而飞。
此时，莲花湖还在慈眉善目地喊我：哈罗，你早！
◎元九登凤凰山
那山的高度就不说了，那山的俊秀同样不说。
凤凰山，在达州人的心里，位置是无与伦比的，就是人间天堂。
一说元九登高，达城空巷，万头点香朝拜。
硬是把人间的忙碌和烦恼都抛于脑后。
硬是把世人眼中的功名与利禄都踏在脚下
硬是把一座普通的山捧成凤凰盘舞的灵山圣地。
此时，名人和普通人流的都是一样的汗，都是登山者，不到凤凰山非好汉。
那热闹，连一向心静的莲花湖也脱下了素装，眼为之红。
那平日吆三喝四的酒楼，顿时无人光顾，成了被人抛弃的怨妇，酒为之凉。
那平日滔滔不绝的州河冷了场子，只好收起铺盖，悄无声息地扭头而去，音消云散。
此时，达州的风景不再是风景。凤凰山是唯一的风景。
达州的人民公园、滨河公园、鹿鼎寨公园、莲湖湿地公园、滨水公园、西圣寺公园、大寨子公园等等，也不再是乐园。凤凰山才是达州人的乐园。
此时，平时互不往来的天南地北达州人，都在同一条路上，同一个心思，向上，向上，还是向上。
有这么多的人捧着，抬着，凤凰山无形之中，就矗立在达州人的神龛上，结印成佛。
真佛山，也为之一拜，口诵真言。
那风，一吹到凤凰山，顿时化为绕指柔，呢喃。
那雨，一听到登山者的足音，顿时缩回脖子，化为鸟飞。
此时吉祥，风雨不侵的凤凰山走了出来，伸手，为登山者一一摩顶，祝福。
有一首诗，恰到好处地上台，大声朗诵。
元稹也心有灵犀，从大唐及时穿越而回，顾盼，求证这达州还是不是他的通州？
此时幸福恍然，恍然大悟，千年不过一炷香，诗歌传承还在凤凰山。
元九登高，人人登高。
元九登高，人人都在一首诗里，声情并茂。
凤凰山证明，达州人真的是倍儿棒，男女老幼人人临顶喊“雄起”。一不小心，就化作只只凤凰一飞冲天。
◎大寨子公园
志不凌云，无法和凤凰山比肩，大寨子公园就从擂台上退了下来，揖手不比了。
赢，要赢得光明磊落；输，要输得大气坦然
曾经也想学公鸡向天昂首啼叫，争雄的心既已放下，伸出的脖子也就缩了回来，踮起的脚尖也回归了本来面目。
它把心一放下，开始亲民，眼前的事物顿时清晰起来，对面的楼也就露出了干净的窗户，看它一脸微笑。它也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微笑和微笑，顿时上升为云，霞蔚为大观，天为之一振。
西外心情大爽，顿时心阔。
其实，攀得再高，天还是那么高，地还是那么厚。
而大寨子公园尽管腰不粗，膀不圆，但阳光的赐予还是和凤凰山一样的温度，一样的高度，一样的大度。
没有两样，一视同仁。
所以，大寨子公园终于变得一脸怡然，变得一脸安然，变得一脸慈祥，变得一脸醒豁。
时而像扫地僧，把弯弯绕绕的山路扫得容光焕发，再铺上石板，虔诚宴客。
对每一位攀登者，它没有送上媚笑的花草，而是给予真诚的鼓掌。
时而像一位仁者，它把一个个玩童都托在肩上，放飞他们的快乐，放飞他们的无忧，放飞他们的童年。
对每位访者，它都认真倾听他们的脚步声，哪怕是咳嗽声，以及喘息。来者都是缘，缘分。
在达州的舞台上，大寨子公园既不是主角，也不是配角。
它很普通，很平常，演的是一位尽职尽责的保姆。
好像有它可，无它也可。
但大寨子公园，却在西外站稳了脚步，巩固了自己的位置，写出了自己的诗篇。
独一无二的大寨子公园赋。
一咏叹，大寨子公园的魅力，也是满嘴芬芳。
◎龙爪塔
龙鳞已解甲归田，化云为霞。
只有一颗龙胆还不服气，仍右手托天，左手撑地，雄视达州。
久而久之，龙爪入地三尺，龙骨却挺立如塔，一峰孤耸，峭立江边。
头如笋，拱破凤凰山的封锁，长出一身塔角峥嵘。
脚如龙舒爪，直捣龙穴，抓出龙爪深潭，碧波荡漾沉月魂。
一声龙啸，笑傲江湖。顿时风云际会，风水来朝。一睁眼，千顷良田为友，十里州河绕道。
自一塔雄峙盖地宝，有凤自东来，有凰从南来。
凤凰来仪，引起腾蛟起凤，起凤腾蛟。
山水酿成酒一杯，西外举杯大笑。
不笑不足以成道。
悠悠风自柔，绕塔。
云来敲钟，却甚是大气庄重，敲出宝塔白墙黑檐，铃铛脆响。
古树相拱，灵气相卫，塔镇河妖，邪魔自消。
大寨子公园停足，袖手作揖，彬彬有礼。
滨河公园银杏落叶，铺黄金路，频频弯腰。
龙爪塔却自登高，临云下瞰，看达州儿郎，金戈铁马出川，从此多娇。
有诗刻碑：好，好一座龙爪塔，一身正气观潮。
◎铁山
春风眼巴巴地望着它，红着脸，喊它温柔一点，笑意再温和一点。
和她恋爱，起码，再浪漫一点。
但它含在嘴里的一块铁，始终不肯吐出来，不肯随意放弃山的架子，不肯让铁在岁月里生锈。
它流的每一滴汗，汗里都有铁在嘶叫，在咆哮。
在它眼里，凤凰山再怎么飞，也没有飞过一座山的高度。
没有飞上天的鸟，再怎么折腾，还是人间一只平凡的鸟。哪怕它叫凤凰，也无济于事。
哪怕达州人万人空城，那么多的脚捧它，它还是不能上青天，更别说背负青天朝下看。
而它，却是山中之山，铁中有铁，铁眼看天，铁目盯地。
总是以一把铁尺丈量过眼云烟。
几朵红粉卷不走心中的铁，几只鸟的惊叫，更是撼动不了它向道的心。
它瞧不起软骨头。
和它坐禅论道的人，它敢说，没有一个是脚软的、脚粑的，更没有一个眼睛是耷拉的。
就是那在城市里横冲直撞的车轮子，在它的面前也要九曲十八弯，战战兢兢地朝拜它，不敢走直路。
在铁山，也没有直路可走，没有后门供人特权消费。
你来，它摘一朵云为你擦汗。你去，它铺一朵云为你送行。
但它从不为你写的诗朗诵，也从不为人抬轿。
哪怕它脸上的微笑，也是笑中有铁，不是随便就笑给人看的，也不是供人回眸的。
有人来，或者是无人来，它都是一脸平静地阅读生活。
闲了，它就绾衣扎袖，练练拳脚。
一只手，就把山举在头顶，惊得红日晃晃荡荡，晃悠。
有崇拜的鸟逢人就夸，叽叽喳喳，大呼大叫：铁山，铁山，铁山……
◎真佛山
真佛山好奇怪。
蜗居达州福善镇，四方云来拜，八面风来访。它却来官不接，去官不送。
独自吞吐一方风云，成大自在。
佛来，给一张凳，你自讲经。草叶席地而坐，莲花从天而降。
道来，也给一张凳，你自悟道，无他。五千《道德经》沏茶，氲氤。
儒来，还是给一张凳，你自授课。孝善文化，源远流长，传承千古。
三教合一，神与圣握手，民与众皆乐。
更是难得，泥腿子在这里也可成佛，撑筏渡众。蒋善人五次割股疗亲，至今令人唏嘘。
真佛山不高。
910米的身高不过如此。
然而，各路神仙却纷纷折腰。路过的神不敢神气，路过的仙纷纷屏息，连黑白无常拘人索魂，也绕山而行。
任是官帽再大，临山也要下轿抬步，步步登高。
强悍的风前来拜山，也拈花一笑，化作绕指柔。
细看处：青松葱郁、云海浩瀚。真佛山奇、险、幽、峻应有尽有。塔寺如笋，冲天亮角。
灵山也不过如此。有佛光罩体，灵山就在身旁。
有真佛山守护达州，达州风清体透，天清地宁。民风淳朴，洲河憨笑如故。
来时，我从前山而来。
走时，我仍从前山而退。
真佛山没有后路。真佛山的寺庙没有后门可走。
在真佛山，达州人走的路，真的是明明白白，一步一个脚印，深浅可见。
◎索魂巴山栈道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蜀道的悬崖峭壁，凿着韩信大将军俯视天下的一张张雄图。至今，仍在苍天下展示，脉络纵横，一清二楚。他智慧的光芒，仍在照耀我们的灵魂，鹰击长空。
而我爷爷的爷爷，就是栈道上的一把凿子，硬是把栈道凿得碎石纷飞，凿出一条迷惑敌人的天路。我爷爷的爷爷的呐喊声，喊出了一座座山不甘匍匐的心声，山至今叫疼，喊痛。
栈道的脚印，至今仍深深地刻在代代相传的家谱中，并在夜夜睡梦中反复叮咛，你是巴人，你是巴人的后人，你是巴人的血脉……
是呀，我是巴人。每年的清明节，我都要祭祀不肯老去的栈道。听鸟唱歌，听草讲故事，听风倾诉血的温度，看云一展长袖闪亮登场。巴山蜀水，汉旗仍在金戈铁马中呼啸有声。栈道上，我爷爷的爷爷的魂仍在大笑。
神奇的传说，四川人的手腕上，都刻着一条栈道。
难怪。出川的四川人，落脚的地方，都视崎岖为一马平川。
家（外四首）
文/胡有琪（四川）
漂泊久了
一滴汗常常感叹 没有地方落脚
夜梦常常溜出去
跟着风的屁股瞎逛 不归
它也没有归宿感
一只酒杯闷着头 在喝闷酒
闷上加闷
忍不住嘀咕 还是家好
再是粗茶淡饭
屁股却有自己的凳子 随时可以坐下
没有人递上白眼
每一只碗里 都盛着母亲的唠叨
暖透心窝
在游子的心里 家才是最好的冰箱
童年的笑声
母亲一端出来 还是那么天真 那么地道
如一枚刚被大山吐出壳的太阳
鲜得滴水
◎月色
那么多首诗在中秋集合
渐渐 酿成一杯酒
独酌
一轮明月
在杯中 吞吐
成梦
潜伏的远方顿时张扬
一语成谶 微醺
多少事因而怀孕 诞下
一地桂香
到处勾引情窦初开的月之朦胧
让嫦娥吐酸
玉兔红眼
为避闲言闲语的纠缠
河流载着一河的勋功章 连夜奔走
蛙声顿起 频频敲钟
月饼合十忏悔
那白白嫩嫩的思念 胖得不能再胖
◎落叶
有风的地方
落叶总是连滚带爬地跑
秋阳安抚了老半天
落叶
还是哭了
只有那天
我在它身边结舌念一首爱情诗
它一忍再忍 忍无可忍
最后在夕阳里像个孩子 捧腹大笑
这是这个秋天
我看到的落叶最快乐的一天
除此之外
它总是在秋风里 面黄肌瘦地行走
◎梦里依稀酒犹香
沉睡了一千年 醒来
我才发现 我穿着一双宋朝的靴子
在一块青石板路上行走
有一座酒楼在拉客 酒旗卷着一轮夕阳
很是暧昧地吐出酒香
不由自主 我就迈了进去
和一首词成了酒友 吆三喝四地划拳
结果 我的普通话不讲平仄
频频闹出笑话
一只酒杯毫不客气对我下手
剥去我的西装 送我二两怜悯 扔进了黑暗中
没有路灯照我回家
我只好高一脚 低一脚 把一串串酒话抵押给坎坷
赎回失去的星光
良久 传来一声鸡啼
有太阳牵我的手 大笑
我惊愕地低头 手里的一只酒杯还在嘀咕
我从一个梦中穿越到另一个梦中
嘴角上犹有一滴梦语残留
◎隧道
如一只虫子
在一部佛经里 啃咬时光
褪去金身的佛仍然低眉垂帘 端坐
只是脸色黑了
远远望去 星光敛息的灵山
顿成黑洞
一张大嘴却哑哑地说不出“子曰”
还是有那么多的居士
点一炷香 想照亮今生前世
前赴后继的飞蛾扑火
吞卷进去的他们却摸了一手的伤
黑 深不可测
风不小心
也一声惊叫 跌进天机不可泄露的网里
多少年过去
脸上的老年斑重叠 斑驳陆离
在一只手掌上跌跌撞撞 苦苦穿越
作者简介：胡有琪（奇），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达州市诗词协会副主席，巴山文学院首届中青年作家高级研修班学员。出版有个人诗集《野百合花》《雪在燃烧》《青山牧马》《托钵在西藏行走》《胡有琪诗选》。主编有《开江作家散文诗歌作品选》。作品刊发《四川文学》《山东文学》《星星》《绿风》《诗潮》《诗歌月刊》《诗选刊》《散文诗》《散文诗世界》《中国诗人》《上海诗人》《中国现代诗人》《天津诗人》《四川诗人》《诗人》台湾《海星诗刊》菲律宾《世界日报》等官刊民刊。
《作家新视野》大型文学季刊
《作家新视野》纸刊由《作家新视野》杂志社、编辑部主办。大16开本，130页码。
《作家新视野》以大容量、大视角、大格局的发展理念，力争打造成为中国最具影响力的刊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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