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之二十：哥哥 / 开普饭

哥哥

作者：沙鸥

我小的时候，父亲在外地工作，哥哥是家里的长子，像个小大人，已帮母亲分担家务了。

一个村子里，或远或近都沾点亲戚，赶上谁家办事，各家一般都会到场，哥哥六七岁时，就跟着叔伯们代表我家去随礼了。那时候礼都不大，有三块五块的，有拿东西的。交上礼金，礼账先生记册，就可以吃席了。哥哥就混在一帮大人中间，带着母亲准备的贺礼，报上父亲的名字，然后去吃席。

哥哥上学后，还照顾着我和弟弟。母亲忙的时候，他给我们做饭，他那么矮，锅台那么高，不知他是怎么把米放到锅里，又是怎么把饭盛出来的。因为有了哥哥，我和弟弟从来都是饭来张口。

哥哥小时候常感冒发烧，母亲带他到村医务室，有时候拿点药片，有时候打针，打的最多的是青霉素。有一次哥哥又发烧，有个本家的叔叔说：上次我发烧买的青霉素还剩几支，给他扎了吧。母亲怕过敏。本家叔叔说，他每次都不过敏，这次也没事，等会我来给他扎。本家叔叔用不知哪来的针管，在开水里烫烫，抽了药给哥哥扎了。可他走没几分钟，哥哥就说身上特别痒。妈妈看起了一身包，吓坏了，抱起哥就往村医务室跑。医生看到满身包的哥哥也吓坏了，赶紧给用了抗过敏药，才有惊无险。医生说哥哥捡了一条命。

哥哥小时候很有大人样，妈妈出去干活，我和弟弟就到处跑着玩，但哥哥是“大人”，他得看家。那年春天家里老母鸡孵了一窝鸡仔儿，共十只，毛茸茸的小鸡仔儿很可爱，但是十只里面只有一只小母鸡。母鸡就是家里的活络钱，鸡蛋能随礼，还能换盐换酱油，还能给哥换本和铅笔，妈妈把那只小母鸡当个宝。有一天，妈妈不在家，十只半大鸡钻进菜园子，吃起菜来，哥哥发现了，拿起弹弓对准最淘气那只小公鸡打去，没想到却打到了那只小母鸡。哥哥吓哭了，不知怎么办好，后来母亲回来了，合该着小母鸡只是晕了过去。

有一次，哥哥把家里的一个新花碗打碎了，哥哥怕母亲生气，偷偷把碎碗片埋在院子里海棠树下，母亲发现少了一个碗，问我们，我们都说不知道，几天后，母亲去园子里拔草才发现碎碗。母亲没有批评哥哥，只是告诉他以后遇到事要勇敢面对。

哥哥上高中后住校，一个月回家一次，每次回来带粮食，带衣服和钱。那时候学校条件差，每天是小米饭，大锅炖菜，菜里也没有啥油水，下晚课回到宿舍就饿透了，又没有吃的，只好饿着肚子睡觉，有时候饿得睡不着，起来喝一肚子凉水再睡……母亲听哥哥说起这些就哭。常听母亲说，又梦到哥哥挨饿了。母亲想方设法省吃俭用，每次尽量给哥哥多带一点钱。

哥哥上高中时成绩一般，所以他也不抱什么希望，那时候他就想着以后干什么能赚钱，他听说杀猪赚钱多，他就想毕业了去杀猪，别人说杀猪累，他说只要赚钱不怕累。但哥哥的杀猪梦却被一件偶然发生的事改变了。

那时已经上高三的哥哥一间大宿舍住二十多个同学，上了一天课回来，大家都愿意把鞋放在炉子边烤烤，第二天穿会暖和点。那年父亲单位发了一双大头皮鞋，给了哥哥穿。那天晚上，哥哥照常把鞋放在炉子边上，没想到早晨发现鞋不见了，要知道一双鞋要一百多，是妈妈一个月工资。哥哥慌了，把丢鞋的事告诉了老师，班主任调查了一上午也没有结果。哥哥只好给家里写信告诉丢鞋的事。母亲看到信后就哭了。父亲说，不用担心，他明天去县城，再给哥哥买一双鞋。第二天，父亲把新买的鞋送到了学校。

这件事后，哥哥发奋学习，通过半年的勤奋，哥哥终于考上了大专。但这足矣改变哥哥的命运了，至少他不会去杀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