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场即道场
前言
2021年开启，今年主要聚焦于一个个觉醒的案例，一个人，一本书，或是一件事。
TA觉力，是行动前的第一步——觉知、觉醒，觉悟。
在时代的转折点上，我喜欢记录富有TA觉力的TA，脚踏实地，创造出的新故事。
你是那个TA吗？
农场即道场
正文：583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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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0月，北京凤凰公社举办“生物动力农园（花园）与教育主题”课程，吴亚黎是授课老师之一。在大理，吴亚黎做了茈碧花园农场、龟山农场，在香格里拉还孵化了一个玫瑰花园农场。她应该是国内既有生物动力农场，又有生物动力花园的第一人。
吴亚黎在课堂上讲，做农场，要有对大自然深入骨髓的信仰。凭着这句话，我决定到其农场一探究竟。疫情打乱了年初探访的计划。2020年10月底，水稻收获的季节，我终于到了大理。
为什么一定要来看农场？
好奇。在欧洲，德米特标准的生物动力农业，高于欧盟有机标准，因为它在有机的基础上，升华到灵性层面，农场是人与自然、宇宙链接的载体。在中国，有机农业尚未普及，生物动力农场更是顶奢级别，不足10家。
顶奢的要求，会让很多人却步：亲自养牛，牛粪做肥料和制剂（严苛与复杂的流程，很多人会在这个环节抓狂），农场要有树林、河或湖，地貌丰富，植被丰富，生态环境无污染，种植过程无农药、化肥，自留种（采购种子也必须是有机种子），农场工作人员每天要写劳动的《农场日记》，产品的产量和销量，要记录，产品销往哪里，也都要有记录可查，产品的元素要测量……
做到这些，也并不表示就是德米特标准了，要先用至少三年时间达到欧盟有机标准，或者美国有机标准，才能申请德米特标准。吴亚黎的农场，正处于欧盟有机标准的第三年。
到农场，正好遇到欧盟有机认证官前来检查。10月27日上午，我跟着徐检察官，先来到农场的第一站——茈碧花园农场。
不能剧透
“20多种芳香植物，虽然种类不是最多，花园面积也不是很大，只有17亩，却是我在国内遇到的，最漂亮的芳香植物花园，你只要一走近，就能感知到与众不同的能量。”到达茈碧花园农场头天晚上，来自深圳的芳疗保健导师林毅青，和我聊起她前两周组织的一次芳疗活动，就是在这里。
有多漂亮？
“不能剧透，你明天去了就知道了。”林毅青卖了个关子。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组织芳疗学习活动，她带领学员在花园里采摘贡菊、马鞭草、玫瑰等，制作纯露、精油，大家在农场里观察植物，手绘植物。学员反馈最多的一个词是“疗愈”。
林毅青是国内第一批拿到德国芳疗师资格证的，然后又拿下英国、瑞士等芳疗师资格证，十年前在北京中医学院还开过芳疗课。此前她也带队到西双版纳、新疆等地开芳疗课程，唯有茈碧花园农场，给了林毅青留下来的决心，她想在这里，每个季度做一次课程，“这里四季有花开，能让学员看到精油这些瓶瓶罐罐背后的植物灵魂，是室内课程无法呈现出来的。”
大自然的疗愈功能，是吴亚黎做农场的初衷。十多年前，当时在北京做云南专线旅游的吴亚黎，接到北京客户的订单，想让她在云南安排一次疗愈的旅游线路。可吴亚黎寻访了许久，都没有发现能提供疗愈度假的地方。跟团游的火爆，让定制旅游一片空白。
只要客户有需求，一定得满足。吴亚黎开始筹划疗愈功能的定制游。当一个人抱有强烈愿望去做事的时候，上天就会给你铺路。吴亚黎遇到了德米特生物动力农业中国协会秘书长沈立博士，沈立告诉她，植物最具疗愈性，国内有生物动力农场，还没有香草园，你来做一个花园农场吧。
论气候，还真没有一个地方，比得上四季如春的云南大理，最适合芳香植物生长。既然要有疗愈功能，从土壤到水源，都要保证最健康，德米特的生物动力农业标准再合适不过。
要满足德米特的标准，先要找到一块净土。寻寻觅觅多年，直到2014年，吴亚黎在大理洱海源头的洱源县，发现了一处背山面水（茈碧湖）的土地。作为饮用水源地的茈碧湖，是洱源大力保护的水源地。整个洱源，成为中国第一个严格执行限塑令的县城，至今都找不到塑料袋，而且不允许湖边的农民使用农药化肥，村民门口堆的是政府免费发放的有机肥。发现有人使用塑料袋农药、化肥之类，可以举报，举报者有奖励。
茈碧湖上开满了白色的海菜花，娇气的海菜花，只能生长在纯净的活泉水中，是环境最直观的检验官。2014年，茈碧农场诞生了。
（当门童的芭蕉。顺妮/摄）
当车穿村而过，停在山坳的竹篱笆门前，翠绿的芭蕉站在门边迎接你时，你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如镜的茈碧湖，深蓝的天空，起伏的青山，心肺一下子敞开来，山里特有的清新空气，激活全身的毛孔。
林毅青看着我如同贪婪的小孩，饱尝甘醇的空气，大笑起来，“我说吧，不能剧透，只有亲自来了，才能感知到这里的能量，你还没有进到里面呢。”
（穿梭在花丛中的林老师。林老师供图）
嗯，走进花园，紫色的鼠尾草花匍匐在你的脚下，黄灿灿的贡菊，引得蜜蜂嗡嗡响，看到草丛中有红色的亮点，拨开一看，是熟透的圣女果，摘几颗塞嘴里，汁液崩裂出来，口齿生津。黄绿色的酸木瓜、红色的山楂，挂在枝头，熟透的果子，有时会噗噗地掉下来，落进草丛中，或者掉进水里，荡漾在水面的海菜花，空灵极了。
（水面上漂浮的是白色的海菜花，又被称之为水性杨花。顺妮/摄）
你的脚步有可能惊到青蛙，它们会扑通一声钻进水草中。大白鹅看到人的影子，伸长脖子嘎嘎地叫起来。你的眼、耳、鼻、舌、身、意，无一不得到满足。
抬头望山，上面还有果园和农田，半山腰有几个蜂巢。德米特标准之一，必须养蜜蜂。我想爬到上山去看，农场工作的金妹说，今天阳光好，蛇都跑出来晒太阳了。怕蛇的我，只好望山兴叹。不过，沉浸在山脚下的花园里，整个人就像一棵植物一样，在阳光下舒展。当然，花园的草丛里也有蛇，它们不会攻击人，除非你惹着了它。
（堆肥都是如此有条理，往下看，你会知道亚黎的行事风格从哪来的。顺妮/摄）
亚黎递给我竹篮，“去摘中午吃的蔬菜吧，想吃什么摘什么。”她忙着陪检察官，从种子室、堆肥室一一检查，把中午吃饭备菜的工作交给了我。
和我一起摘菜的吴妈妈说，“亚黎忙得呦，我跟她说不上三句话，就要被电话打断，要么被人拽去谈事。”
（吴妈妈采摘的蔬菜整整齐齐，原来亚黎摆放整齐的习惯来自于吴妈妈，她说，这样节省时间，教育孩子归纳整洁是必须的。顺妮/摄）
（采摘野生蔬菜。顺妮/摄）
73岁的吴妈妈边摘菜，边和我说起这个花园农场。“亚黎要搞农场，我反对，她刚做完几个手术，胆也摘了，身体虚弱的很。她爸爸支持她。”
“吴爸爸为什么支持？”我问吴妈妈。
“我和她爸爸工作不在一个城市，等她爸爸退休了，我们才团聚。可没想到，她爸爸突然得了重病，那会儿我们还没有上过这次徐恒泳教授的《自然健康体系》课，否则她爸爸不会那么快走了，当时我们只知道依赖医院。他临走之前，听说亚黎要搞农场，就说去做吧，农场对身体好。”吴妈妈也知道农场好，可更知道农场有干不完的活儿，她不希望女儿过得太辛苦。吴妈妈年轻时辛苦过，知道那个滋味。当年一家三代人挤在22平方的房子里，为了孩子们不缺营养，她在床底下养兔子，在晾衣服的小阳台上养鸡、种菜。如今不为吃上东西发愁，愁的是如何吃上健康的食物。
（吃完午饭，有片刻休息功夫，吴妈妈坐在阳光下晒背，望着女儿一手打造出来的农场。顺妮/摄）
吴妈妈提到的《自然健康体系》课，由吴亚黎邀请徐恒泳教授，10月20日至26日，在农场举办的。主讲人徐恒泳，是中科院大连物理化学研究所教授。徐教授近几年常出现在国内的有机大会上。每次讲课，他会提到：
——过去，我们生产农作物，当人类和动物吃完的排泄物都要归还给土壤，农作物的秸秆也要归还给土壤，一方面是把土壤的肥力提高了，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把从农作物带走的生命元素重新归还给土壤，但是最近这几十年，发生了一件非常严重问题，我们生产农作物，带走了土壤的生命元素，然后我们不把农作物的秸秆还给土壤，包括人和动物吃完后的排泄物也不还给土壤，大家想想看，三五十年下来，我们只从土壤取生命元素，而不还回去，这必然要导致土壤当中的生命元素不断的流失，几十年下来以后，这种流失是非常的严重。
土壤中生命元素的流失，最后作用到人身上，就是带来细胞受损，出现各种疾病。
我采访徐教授：你的本职工作是研究化学的，怎么走到了研究健康上了？
徐教授说，人体其实就是一座复杂的化工厂，通过酶作为介质，把各种元素转化为能量。疾病都是生命元素失衡引起的，通过为人体提供全面平衡的生命元素和生命原料，可以从源头预防、控制和自愈疾病。
徐教授45岁时，高血压让他经常卧床不起，他尝试用生命元素的理念调理自己的身体，高血压消失了。2015年，徐教授的母亲被查出肺癌晚期，他用功能性有机食品，让母亲康复。这些案例，他在课堂中提到。
新冠疫情肆虐的2020年，让徐教授决心把他的健康理念推广给更多人。于是，在今年8月考察了吴亚黎的有机农场后，徐教授决定在这里开一期课。筹备两个月后，课程原计划招30名学员，最后来了六七十人。7天课程结束，在徐教授开发的功能性有机食品套餐辅助下，每天采集的血压、血糖、体温、体重等指标显示，15位血压不在正常范围的学员，有5位恢复正常，一半以上学员的睡眠和便秘问题得到解决。
参观茈碧花园农场是课堂内容之一，学员来了这里，心生欢喜。一位学员忍不住掏出随身携带的笛子吹起来，引得同行的人都即兴表演起来。
大自然的魅力，浓缩在小小的农场，让到场的人，能从心底升起无限愉悦。
（采酸木瓜的林老师，高兴地哼起了小曲。顺妮/摄）
看着检察官一个人在那里执行任务，不需要她帮忙，亚黎也开始摘菜，她摘了几片意大利品种的紫色叶菜，在阳光下撑开巨大的叶片，叶子上漂亮的纹理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她忍不住夸起叶子来，“太美了，每一个纹路，都是有规律的。”
在疗愈客人之前，吴亚黎应该是第一个被自己农场疗愈的人。
吴妈妈说，亚黎自从做了农场，忙是忙，可身体比以前好多了。
农场的忙，连我这个初次到访者就感受到了，饭前去摘菜，饭后摘贡菊蒸馏，采木瓜准备提炼精油……仿佛蜜蜂附体，不勤快起来就对不住这大好时光。
真应了百丈禅师的话：一日不做，一日不食。劳动是最好的疗愈。
你这里招人吗？
——这里是龟山农场吗？
10月27日下午，吴亚黎带着欧盟有机认证检察官，到了龟山农场。站在田间地头查看水稻的吴亚黎，接到电话。
——是的。您有什么事？
——我想到龟山农场工作，你这里招人吗？
——对不起，目前不招人。
吴亚黎挂了电话。她的电话，一天到晚响个不停。各种诉求的电话都能收到，没有发过招聘信息，却会收到求职电话。
这样的一幕，不是应该发生在大城市的名企身上吗？远离大城市的农场，能吸引到求职者，两种可能，一种，农场名气大；另一种，求职风向改变，当农民成了时髦。
但第二种可能，放眼全国，并没有一丝迹象显示，人们热衷于当农民。大多数农场，存在的问题就是招不到劳动力，农村人口依旧在流出。龟山农场所在地的农村，村小学废弃多年，孩子、年轻人们，离开农村，涌向县城或大城市。像吴亚黎这样，逆着潮流，从城市到农村搞农场，还是极少数。
农场往往在视频里，成为网红摆拍的道具，给人虚幻的美好。真正的农场，永远有无数的不确定性在等着你解决。吴亚黎脚下那双白鞋子，变成了泥土的红褐色。她看着金灿灿的水稻，一查明天的天气，晴天，立马安排人抢收水稻。
（待收的水稻，即将被收割、脱壳、打包寄到客户手中。顺妮/摄）
前几天，洱源连续下了10多天的雨，吴亚黎每天都在担心，害怕水稻被雨水泡了，一年的投入全打水漂，没法向预定了有机大米的客户交代。
农业，还是要靠老天赏饭吃。
安排好收水稻的事情，吴亚黎看着田埂上怒放的鲜黄贡菊，开心得笑起来，“开得太好了，可是我现在顾不上采摘你们，太可惜了。”
（农场工作人员带着徐检察官在龟山农场，亚黎跟在最后面。顺妮/摄）
贡菊花期不长，要及时采摘，要么晾晒，要么蒸馏。若不及时采摘，有了枯萎的花瓣，就无法采用了。茈碧花园农场，离这里只有半个小时车程，但那里的贡菊，被连绵的雨淋过，花受了影响，只能任其开放、枯萎，变成景观。
打工的农民在割草，这些草打成捆，用来喂农场的牛。按照德米特的标准，农场必须有牛，因为需要牛粪来堆肥，制作BD制剂。牛要吃没有污染的草才可以，制作制剂的牛粪，还必须是哺乳期的母牛粪，至于为什么，德米特标准的说法是，哺乳期的母牛抵抗力最强。水稻田旁边的豆田，前两天刚收完，豆子都寄出去了。豆田旁边有一块荒芜的地，零星的几棵玉米干枯在那里。
有人问：地怎么荒着？
“去年欧盟有机认证，说我们这块田的玉米种子不合格，连带着把农场降了级。今年索性把那块地荒着，养一年地。”吴亚黎说，去年农场玉米的种子不够了，就安排人去买了一点回来，结果那一小点玉米种子，连累了整个农场的评级。
检察官极其认真，连农场宿舍的抽屉都会翻遍，确保没有不符合有机标准的非标物资出现。
搞农场是个砸钱的活儿。每年大量的投入，还要考虑产品出路问题。今年吴亚黎改变了策略，按订单生产。有多少订单，就种多少粮食和蔬菜。想买有机产品的人，错过年初的订单，就要等一年。
农产品只是农场功能之一，并不是唯一。吴亚黎参观国外的德米特农场发现，国外的农场更像是俱乐部，每次堆肥、收获时，周边农场的人都来一起劳动，大家在一起劳动很开心。反观国内，每次参加有机大会，都像是诉苦大会。每个搞农场的人，都笑不起来，巨大投入和不成正比的回报，让很多人最后退步、放弃这条路。
比有机还要严格的生物动力农场，进入中国也有近20年了，但数量也总是在个位数。我问吴亚黎，你怎么就坚持做到第7年，还不想放弃？
吴亚黎说，既然选择了，再难也得走下去，毕竟这是未来的出路，每个人都需要身心灵的疗愈，德米特农场就是这样的道场。
看着龟山农场附近废弃多年的小学，吴亚黎又租下来，准备利用起来，打造成食农书院。书院8月挂牌，10月就开了第一期食育课程，授课老师阮冠开，在瑜伽和人智医学营养学上，颇有研究。在大理定居4年，阮冠开的课程不知开了多少，但他却在茈碧花园农场和龟山农场，找到了归属感。课程上完了，他决定留在农场多住些日子。食农书院决定聘请他为驻场的艺术家。
一开始，吴亚黎无知无畏地选择了生物动力农场这条路，磕磕绊绊走到今天，她终于摸到了门，农场，不仅生产最健康的食品，更为重要的一点，当一个有机的生态环境形成后，每个与农场链接的人，会看清自己，重新认识生命的价值。
为何生物动力农场有这个功能？
《维摩诘经》言：直心是道场，无虚假故。
这句话其实就是吴亚黎做农场摸到的那道门的核心：农场即道场，无虚假故。
当徐恒泳、林毅青、阮冠开等越来越多关注生命与健康的人，把农场当成最好的教室，不断聚集到这里，他们已经感知到不会虚情假意的大自然，带给人们的，远不止身体受用的那点有形的食物，而是食物背后，直心的农场，对人类一次次无私的净化，对灵魂的洗涤。
表面看，我们在为农场付出，可农场换了方式，回馈的是，更高级的体验，只是看你悟得到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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