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导演离京返乡遭强制隔离,贾樟柯为其最新短片颁发首奖
近日,随着北京出现多例新冠肺炎本土确诊病例,疫情防控工作形势再次变得严峻起来。一些之前恢复开放的文化场馆/机构再度暂停营业,正在筹划与即将进行的文化活动也全部宣布停止,而许多电影人的工作计划也受到影响。
By 张新阳
青年导演张新阳在6月17日从北京返回故乡常州后也不得不面临集中隔离的情况,他的新短片《冬眠》获得了贾樟柯在上海温哥华电影学院网课作品评选中给出的一等奖,「导筒」在此带来对张新阳的采访。另外,如果有其他在京的电影人近期有出行计划,也请及时调整自己的行程,做好相关的防护措施。希望大家一切平安。
张新阳,生于山东泰安,江苏常州人,青年编剧、导演。
短片作品《饿死诗人》《浊风浪游》,正在创作首部长片电影项目《伤寒杂病论》。
导筒:你前几天在北京参加first创投单元的活动,可以先聊聊你的新作品以及在疫情出现后,你在北京这段时间的情况如何?
张新阳:我的新片名叫《伤寒杂病论》,入选了今年First的年度电影计划,原计划在明年的冬季开拍。片子讲述了在南京这座城市里,四个亦古亦今的小人物互相交织游荡,抱团取暖,祈求神迹降临的故事。
北京疫情出现后,我并没有太当回事,正常生活和参加活动,直到6月16号晚上,北京召开了一个发布会,宣布二级响应,身边朋友陆续离开,我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因为平时不常驻北京,在北京没有固定住处,于是决定赶快离开。
张新阳正在创作中新作的《伤寒杂病论》,由工厂大门影业出品制作
导筒:你是什么时间离开北京,然后在哪里被隔离的?
张新阳:因为北京南站在丰台区,丰台区中风险地区比较多,我怕留下途径这些地区的风险记录,于是我选择从北京站返回常州。我先买了一张17号晚上的T109的火车卧铺,晚上八点发车,次日九点左右到常州站,但是发车前三四个小时短信通知我,T109次列车因故停运。不得已我改签了北京南站的D709次动卧,晚上七点四十发车,次日早上六点到常州站。
到达常州站后,车站的防疫人员将我拦下,帮我联系了我所属的社区,社区人员给我打电话,告诉我,我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就地遣返,二是集中在酒店自费隔离十四天。
我问,我是否可以先在酒店隔离几天,然后等核酸检测结果出来,如果我是正常的是否就可以解除隔离,哪怕多做几次核酸检测,社区人员拒绝说,要么回去,要么就隔离满半个月。
我说我可以提供一些证明,比如北京健康宝之类的绿码,表明我没有在北京中高风险区呆过。他们拒绝,说我们只监测到你在北京呆过,北京来的,一视同仁。
和我相近车次的几个从北京来的人,我们所属一个大区,但不是一个社区,有的直接买票返程,有的在常州工作,被公司接走,因为公司有隔离点(不知道回去隔不隔离),有的被社区打电话告知,自己打车回来,到社区报备,然后再说。
我说同属一个大区,为什么标准不一样。车站防疫人员告诉我,每个大区标准不一样,同一个大区下面的社区标准也不一样,你们社区最烦,最警惕,要不你再和社区说说。
我于是打电话给社区,社区告诉我,希望我体谅他们的难处。我找他们要常州或者我们所在区的疫情防控指挥部的电话,社区人员告诉我,他们不知道,只有几个领导知道,让我自己上网查。
我不知道北京状况如何,想如果再回北京,可能连北京也进不去了。
常州下着小雨,防疫人员把我送出站,救护车鸣着笛把我接往了隔离的酒店,我问司机救护车要钱吗,他说不要钱。
By 张新阳
导筒:回程前,你拨打过当地各区的疫情防控联系电话,当时得到的是怎样的回复?
张新阳:回程前,一个提早我一天回到常州的朋友(我们不在一个区)发我了一张表,里面是常州下辖的6区1市的疫情防控指挥部的电话,几乎挨个打了,都是无人接听,我所属的大区直接是空号。
By 张新阳
导筒:你目前被隔离之后的状态如何?当地隔离条件是怎样的?
张新阳:有些懵和突然,没想到在自己的家乡被隔离,回不了家,很久不看电视新闻,总感觉过年那段时间紧张压抑的日子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现在好像又来了。
我隔离的地方,在我们区一个小镇的老旧的酒店里,不让开空调,空调面板被敲掉了,每个人发一个电风扇和体温计。自己测了体温报到“xx留观点早日回家交流群”里,现在隔离在这个酒店的大约有七八十号人,都是这两天从北京来的,包吃住,半个月3000元左右。
以下照片均为张新阳在隔离地拍摄
导筒:据你了解,最近几天有很多青年导演离开北京去不同城市,是不是每个城市的处理方法差别很大?
张新阳:差异很大,我这里应该最严。同一个城市,比我早回来一天的朋友,只核酸检测,不用隔离。和我同时回来,到杭州的一个朋友,还比我晚到几个小时,直接出站。上海的一个朋友,核酸检测,居家隔离。现在不知道情况是不是又变了。
导筒:你觉得当地这么快出台强制隔离措施合理吗?
张新阳:为了安全起见,应该采取隔离或者相关的措施,但是没有人情味的按规定一股脑强硬处理,令人没有归属感。
导筒:你之前在大学期间拍摄了几部短片作品,简单聊聊之前的创作经历。
张新阳:大三开始拍短片,陆陆续续拍了几部,主创都是自己的同学朋友,跟玩似的就把片子攒出来了,内容都是有感而发,制作过程和成片都比较粗糙。后来带着片子去了一些电影节,通过放映交流收获不少,记录了一段比较美好的时光。
张新阳2018年短片作品《饿死诗人》My Poem
导筒:近几年常州出产了不少艺术片,也出现了很多新人导演,你有留意到其中不错的作品吗?未来你会有计划回到常州拍摄作品吗?
张新阳:前一阵子,和几个常州导演聚了一下,有邱阳,还有王曦德,王的新片九月份在常州开拍,其他就不太认识了。未来,会回到常州拍电影的。
来自常州的青年导演邱阳2017年作品《小城二月》A Gentle Night及2019年作品《南方少女》She Runs海报封面
导筒:常州最近几天因为小学生坠楼事件和新城王振华案宣判等几个热点事件,也一直处于舆论压力较大的状况之中,你如何看待这些事件?
张新阳:知道和关注过这些事件,当时看到时想到了邱阳导演的《小城二月》和《南方少女》,因为我小学时也参加过鼓号队,中学时为了中考练过长跑,又回想起一些小时候的同学,我特别能明白这个小城的孩子的敏感和自尊心。只不过是在某些时刻,有的人混过去了,有的人没有。
导筒:前一阵你在上海温哥华电影学院拿到了贾樟柯导演布置的短片拍摄的第一名,贾樟柯好像是根据疫情期间提出了一些特定的拍摄要求?可以聊聊这次创作的幕后情况。
张新阳:四月份的时候,贾导的疫情短片《来访》刚上线不久,他就给我们上了三天的网课,课上贾导结合他从影以来的几部重要影片,分享了他的创作心得和经验,他鼓励我们要认真留意时代的变革社会的变化。
贾樟柯《来访》 (2020)
课后他就给我们布置了这样一个作业:请同学们从自己生活的环境出发进行创作,可独立完成拍摄,也可与同学、朋友合作完成。尽管在疫情期间大家无法进行传统的线下聚集拍摄,但是使用手机等简易智能的工具和器材,同样可以达到想要的效果。同学们也可利用互联网平台,尝试突破以往的认知局限,不拘一格开展合作,与小伙伴们在线联合完成作品,充分激发创作潜能,用影像记录这段特殊的时期。
我的那部短片拍摄于内蒙古,那时候社会状况开始慢慢好转,我跑去内蒙散心,在上完贾导的课后就开始立即拍摄,拍了一天,讲了一个古董店卖佛像的老板娘一天的故事。
张新阳获奖作品《冬眠》剧照
贾樟柯为《冬眠》等作品颁奖
导筒:后面要被隔离两周,你目前是怎样计划度过这段时间的?
张新阳:做一些案头工作,修改我的长片剧本。
导筒:最近半年疫情对国内电影行业造成了严重打击,你觉得在未来,年轻创作者想从事电影方面的工作可能会面临怎样的新处境?
张新阳:一种意想不到的突然的处境,会很魔幻,比如我,怎么突然就被隔离了呢。
导筒:去年和今年,你参加了不少国内电影节展的创投单元,你觉得目前这些创投活动对于你本人或者年轻创作者来说有哪些实质性的帮助?
张新阳:我在创投上,结识了我的制片人和公司,结识了一些正在为创作奋斗的和我一样的人,结识了公司的其他良师益友,他们共同帮助和鼓励我创作,让我从一个人走成了一群人。
导筒:向大家推荐一些近期看到的佳片或者喜欢的导演。
张新阳:最近看到了墨西哥导演卡洛斯·雷加达斯的《柳暗花明》,很喜欢。
卡洛斯·雷加达斯《柳暗花明》 Post Tenebras Lux (2012) 截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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