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相送谁踏歌？你可能一直在误读李白的《赠汪伦》

原创2021-04-05 04:49·诗道骏言

李白的《赠汪伦》一诗是千古名篇，小学一年级的孩子应该有一半会背，二年级以上的应该都能张口就来，那么，我们先一起来一遍：

李白乘舟将欲行，

忽闻岸上踏歌声。

桃花潭水深千尺，

不及汪伦送我情。

我不知道现在老师们是怎么讲的，我小时候学这首诗，想象的画面是：李白爷爷坐在小船上，就要离开了，突然听到岸上有唱歌的声音，原来是他的朋友汪伦边走边唱，唱着歌儿来给李白送行了。李爷爷听了很感动，觉得一千尺深的桃花潭水都没有汪伦对李爷爷的感情深，很感动，很感动。 我当时也搞不清楚汪伦是谁，只想着是个年轻人吧，而且还穿着白色的长衫，就像戏台上戴着公子帽拿着折扇的书生那样。

最近，我无意中想起这首诗，一琢磨，忽然感觉不对劲儿，以前的理解有问题。“踏歌声”是汪伦发出的吗？我想不是，因为，第一，李白是汪伦邀请的客人，客人要离开时，主人应该陪客人出门，送上船。不会客人已经坐上船要出发了，主人才足册足册来迟。那样的话，主人不仅不热情，连起码的礼貌都没有做到。第二，如果汪伦是一个人送行，而且还是迟到的送行，他还有心边唱着歌儿边走向客人的船吗？不得急匆匆赶来吗？迟到了，为什么还这么悠闲自在？第三，即使唱了，为什么不说“唱”而说“踏”，这表明是故意的有节奏的唱，手舞足蹈的唱。一个人对客人这么搞，客人多半会首先怀疑你是搞怪呢还是精神有问题，受不受感动很难说，受惊是肯定的。这兄弟咋滴了，看起来疯疯癫癫的。

真实情况到底应该是怎样的呢？

带着这些疑问，我查查资料吧，结果一查，热闹啦。

关于汪伦的身份，有人说他是“村人”（清朝王琦），有人说他是“农民”（郭沫若），有人说他是“泾川豪士”（袁枚），更有人说他是“当地人民派他来的一个青年”，是人民群众代表（万文武）。其实呢，根据《汪氏宗谱》和《泾县志》记载，汪伦是当过泾县县令的一个文人贤士，这个最靠谱。他在桃花潭附近有别墅，“随山起馆宇，凿石营池台”，“池馆清且幽”，他的别墅营造得非常雅致。而且，李白在做客时，汪伦招待得非常好，有酒喝、有肉吃、有歌舞相伴。这都是李白在《过汪氏别业二首》中写到的。

关于李白这次来汪伦家做客的缘由，袁枚《随园诗话》写的最有戏剧性，说汪伦是个豪士，他写信邀请大诗人李白来做客，说“'先生好游乎? 此地有十里桃花。 先生好饮乎? 此地有万家酒店’。李欣然至。乃告云: '“ 桃花”者 , 潭水名也, 并无桃花。“万家”者, 主人姓万也, 并无万家酒店’。李大笑。” 原来是个骗局，李白是被汪伦凭本事真心实意给骗来的。当然，这个不可当真，就当趣闻轶事，听听一乐就是了。

关于“踏歌”，“踏歌者，联手而歌，踏地以为节也”（《李太白全集》胡三省注）。这是一种手拉手、脚踏地、有节奏的集体歌舞形式，特殊情况也有个人踏歌的，比如传说中的八仙之一的篮采和，“似狂非狂，行则振靴唱踏歌”（《太平广记·卷二十二》）。

关于送别的情景，学者们有各种猜测描绘。a汪伦一个人来送行的，他代表着村民群众（万文武）；b汪伦带着村人来送行的，大家一起踏歌送李白（马学声；宛敏灏、宛新彬）；c汪伦带着家中女乐来踏歌送行（李博昊、杨名）；d汪伦一人送行，即兴踏歌为李白送行（由墨林）。

那么最合理的情景是什么呢？我们要从“忽闻岸上踏歌声”这句来推测和重构。如前文所说，李白大老远特意来汪伦家做客，两人相见甚欢，聊尽兴了、玩够了，要离开了，李老师不会不告而别，偷偷一个人上船，所以汪伦不会不知道。最合理的情况是，他要亲自送出门、送到船上的。李白是汪伦家的客人，跟村民没有什么关系，所以无论是汪伦组织村民还是村民自发结队送李白，都不合情理。何况，汪伦住的是山中别墅，附近有没有村民都得打个问号。所以，应该排除a和b。李白是“忽闻岸上踏歌声”，未见其人，忽闻其声，感到很意外，所以，也不可能是陪在李白身边的汪伦突然上岸，即兴踏歌而舞，这个场面太魔幻，与“忽闻”二字不合。所以，排除d。那么，c呢，汪伦带着家中女乐来踏歌送行呢？也有不合理之处，汪伦不可能是匆匆赶来的，也不是带着女乐队来的。匆匆赶来不合礼仪，本来就带着女乐送李白，李白不会“忽闻”。所以，最合理的推测是：汪伦作为一个豁达的豪士，他极可能是预先早有安排，让家中女子乐队事先隐藏在桃花渡附近某处，到特定时刻，突然出现，载歌载舞，为李白送行。这样给李白一个大惊喜，李白也因此深深感动，不禁感叹：“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所以，我的结论是：汪伦陪李白上船，又在李白将开船离开之际，让其私家女子歌舞队突然出现，载歌载舞，为李白送行。踏歌表演是汪伦为送别李白而精心设计的浪漫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