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畅达中显深沉——小星光解“李三瘦”

李清照,别称甚多,如“易安居士”“婉约宗主”“正宗第一”,而最为别致的当属“李三瘦”了。此乃已故知名古典文学研究专家傅庚生所论“易安尤工用一'瘦’字”,因此“师张先取名'三影’之意,目之曰'李三瘦’”。(《中国文学欣赏举隅》)。何谓“三瘦”?盖易安善以“瘦”入词,其意境妙绝而得名。

其一,“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语出《如梦令》。幽闺自怜如花美眷,酒后追忆似水年华,但见绿叶繁茂,红花凋零,红在绿中,更见萧索。“绿肥红瘦”,视觉感很强,用语简炼,又很形象化;无限凄婉,却又妙在含蓄。明代学者沈际飞盛赞:“'知否’二字,叠得可味。'绿肥红瘦’创获自妇人,大奇!”“绿肥红瘦”一词以景衬情,委曲精工,轻灵新巧而又凄婉含蓄,极尽传神之妙,在后世被诸多引用,成为经典。

其二,“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语出《凤凰台上忆吹箫》。词概作于李清照婚后不久,赵明诚离家远游之际。词人概括了人生致“瘦”的三种原因:有人是因“日日花前常病酒”(冯延巳),有人是因“万里悲秋常作客”(杜甫),而自己却是因为儿女情长伤离惜别,这种“瘦”不足与旁人道也。“新来瘦”三字,将离别相思之苦,甚于病酒悲秋之苦。故陈廷焯在《白雨斋词话》说:“新来瘦”三语,婉转曲折,煞是妙绝。

其三,“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语出《醉花阴》。这首词是婚后所作,抒发了重阳佳节思念丈夫的心情。独守空房,无意饮酒赏菊,却见菊花傲枝斗霜;“莫道不消魂”句写的是晚来风急,瑟瑟西风把帘子掀起了,人感到一阵寒意。“帘卷西风”化作环境渲染。联想到刚才把酒相对的菊花,菊瓣纤长,菊枝瘦细,斗风傲霜,“人比黄花瘦”一语道出悲秋伤别,消愁无计,顿生人不如菊之感。伊士珍在《琅嬛记》还记了一典:“易安作此词,明诚叹绝,苦思求胜之,乃忘寝食三日夜,得十五阕,杂易安作以示陆德夫。德夫玩之再三,曰:只有'莫道不消魂’三句绝佳。”

易安词,匠心独运,“物皆著我之色彩”,不著一字,尽得风流。语不涉己,若不堪忧。司空图以为此“含蓄”之妙处。不直白相思苦,却无一字不浸漫相思。于畅达中显深沉,小星光以为,此易安词之美也。

    某小星光,榕城温麻人氏。醉舞狂歌四十载,蓝桥行路八千里。修英汉双语,最喜文字,搬弄语法,亦涉猎史哲财心、山医相卜,以为万门诸法皆可归一。罄忠尽职循吾道,不负幼学壮行志。公众号里囤静夜所思所感所悟,立志过有趣、有料、有用、有品之“四有”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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