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十三”飞天，一些想法和一首钢琴曲 / 开普饭

“如果说那个原始人对宇宙的几分钟凝视是看到了一颗宝石，其后你们所谓的整个人类文明，不过是弯腰去拾它罢了。”

上面这句话出自刘慈欣的科幻小说《朝闻道》，它讲了一个“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故事：

当人类科技终于进步到可以发现宇宙真理，即启动世界上最大的粒子加速器——爱因斯坦赤道，探寻宇宙大一统模型的时刻，外星高级文明“宇宙排险者”出现，并蒸发了爱因斯坦赤道。

排险者这么做的原因是，如果人类掌握大一统模型，会威胁整个宇宙的安全，基于“知识密封准则”，人类科学家将无从得知大一统的奥秘。

但好奇的人类不甘心，于是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把宇宙的终极真理告诉我们，然后毁灭我们！

排险者答应了，他们在沙漠上制造了一个“真理祭坛”，人类科学家在祭坛上得到渴慕的真理，然后灰飞烟灭……

这是一个非常理想主义的故事，不论是日常经验还是心理学大师研究得出的理论，我们都认可：人类的第一要务乃是生存，活下去、吃饱穿暖、吃好穿靓、友情爱情、读书旅行......当这些按顺序逐一满足时，最后才是星辰大海——“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

所以，我以前坚定地认为，所谓“朝问道，夕死可矣”，是圣人姑妄说之、凡人姑妄听之的、只在理念世界有一席之地的、在现实生活尤其是当下环境说出来会被笑掉大牙的“妄语”——不是虚妄，就是狂妄。

可最近一段时间，我对自己坚定的想法产生了怀疑。我开始觉得听上去好有道理的马斯洛其实并不那么有道理，而又虚又远的“闻道”之欲其实是根植在我们每个人内心深处的大欲。

我来解释一下：

当我们用研究客观物质世界的科学方法去研究人的时候，比如社会心理学、经济学等学科都是这么操作的，各种双盲实验、各种统计归纳......会得出一些与物理理论类似的、用一两句简单的话就能概括的规律，比如“一个孤立系统在自然过程中的熵不会减小”，比如“市场会在看不见的手的调节下健康运行”，比如“马斯洛层次需求理论”，又比如前些年盛行的所谓操控异性心理的PUA（当然PUA只是一些经验之谈而已）......

热力学第二定律经得起时间考验，也许到太阳坍缩成黑洞的那一天（假设太阳能坍缩成黑洞），它依然是真理。但后面几个......

PUA的不得人心大家都懂，不多说。

先说说亚当斯密“看不见的手”，其实已被各国尤其是中国的发展证明，不是那么靠谱。因为亚当作了一个不现实的假设，那就是——人是理性的，而实际上，大多数人在大多数情况下是短视的、迷乱的、甚至疯狂的，他们常常不能为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做出合理的决策，更别提顾及集体、社会、国家和整个人类的福祉。

如果你关心国际政治，你会了解到，近些年，西方所谓的“自由主义”在学界乃至普通民众中遭遇的反思甚至危机......

再说说马斯洛理论，似乎很有道理，中国也有“温饱思淫欲”的古话，揭示了人的欲望是递进的，但根据我的阅读、观察和思考，古往今来，打破“欲望递进”的人比比皆是，而且其中多有在人类文明史上留名的大师，比如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渊明，比如斯多葛主义的创始人——趁钱却要苦修的芝诺，比如让亚历山大大帝不要档阳光的犬儒主义践行者第欧根尼......

也许你会说我的例子是极端的、少数的，不具说服力，那么亲爱的朋友，我想请你反思一下你过去的生活，请你想一想，你在哪一个时刻感到平静、充实且喜乐。注意，我说的不是快乐，不是美食或性爱的快感，因为它很短暂，我说的是那种你一想到它，就觉得升华或完满，没有占有的焦虑，没有失去的悔恨，云淡风轻却悠远绵长，深刻透彻而极具关怀。

我不能说它具体是一种什么欲望，也许出现在读书时灵光一现的时候，也许出现在和爱人对视时莞尔一笑的时候，也许出现在拥抱子女时肌肤相贴的时候......它大概是佛教讲的“佛性”，或者基督教讲的“灵性”，或者心理学家讲的“人本”，我不是宗教信徒，但我感知到，这种欲望就是人们常说的“人人都有宗教情怀”中的“情怀”，就是所谓“理想主义”中的“理想”，就是“朝闻道，夕死可矣”中对“道”的渴求......

作为动物，我们会争会抢会怨会嗔；作为人，我们会因争抢怨嗔而迷离惘乱、不得安宁，也会因爱、给予、奉献、求知和理想而获得平和喜乐。这就是为什么，人，不仅能在满足低层次需求后追求星辰大海，甚而能跨过低层次需求直抵星辰大海！

回到文首那句话，人类为什么走到今天，如果把人类史像延时摄影那样记录下来，百万年以上的旧石器时代和万年以上的新石器时代毫无波澜地占了99%的进度条，但其中有一个最亮眼的瞬间——一只猿在一群头朝下觅食的同类中不经意抬头望向星空，漫天繁星在它心海里荡起了一圈小小涟漪......而这段文明延时摄影的下一个镜头，已然是2021年10月16日凌晨零点二十三分，中国酒泉卫星发射基地，神州十三号载人航天飞船，载着三名中国宇航员，飞进了无垠星空.......

“神十三”飞天，一些想法和一首钢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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