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意大利（10）

托斯卡纳的美好，只有深入才知道。离开佛罗伦萨，前往锡耶那，双城记的故事延续了几百年，它们位置相近，发迹相似，都从商业发展到银行，同步快速积累着财富，竞争直至战争。两城相争的背后还有更深的政治角逐，佛罗伦萨的支持者是罗马教廷，锡耶那则是神圣罗马帝国，神权与王权的争夺让两座城市终成宿敌。不过真正打败锡耶那的是席卷欧洲的黑死病，人口锐减，城市萧条，佛罗伦萨取得最后的胜利，成为托斯卡纳的唯一中心。黑死病不仅改变了锡耶那的命运，也改变了佛罗伦萨，乃至欧洲的发展轨迹，神的力量在疾病面前黯淡无光，教廷自身的大分裂（我在走过意大利第一篇阿维尼翁中有过记录）让百姓日益清醒，商人特别是银行家成为教权、皇权之外的新兴力量，文艺复兴由此水到渠成。这些后来的变化没有影响到锡耶那，因为佛罗伦萨特意的压制，小城的时光停驻在中世纪，至今依然保存着哥特式的风貌。

从佛罗伦萨开出的大巴在锡耶那会停好几站，因为语言不通，致我下错站头，只能背负行李在依山而建的小城中艰难前行，几乎走遍古城区，才找到存包的地方，就在我原本应该下车的站台地下。兜兜转转浪费一个小时，但还是要感谢小巷中好心市民和小贩的帮助，市政厅保安和工作人员的指点，以及最后信息中心给出的地图。这一路上，我接触到更多的当地人，看到了更生动的锡耶那，不仅仅只是旅游者眼中的锡耶那。再有就是对小城道路非常熟悉，存好包后，可以很轻松找到所有著名景点，因为之前都已经到过，只是没有进去罢了。

小城建在几座小山头上，起起伏伏，主干道路就那么几条。往日的富足留下许多精彩，小巷中常常可见漂亮的穹顶、拱廊、雕塑、教堂。随意走进一处，却是图书馆，厚厚的古籍堆满，透露出古城的厚度。游客多，自然商店多，匆匆走过，没太留意。相比佛罗伦萨，无论民居建筑、街道巷陌，还是店铺饭馆，都要小上一号，在中世纪应算阔大，如今看来稍嫌狭小，但对旅行访古而言，却是刚好，可以让游人更近便地走进历史、触摸历史、感受历史。

田园广场是小城的中心，所有的大路都汇聚于此，九片不同颜色的砖地组成一片贝壳，象征着管理城市的九个理事会。环绕着贝壳的上缘是一圈老房子，底层全为餐厅和咖啡馆。正中有座方方正正的喷泉，雕刻着大地女神和圣像，如今停满鸽子。广场逐渐下层，贝壳根部最低，矗立着市政、曼加塔楼和露天礼拜堂。广场上没有树荫，烈日之下，游客都躲在塔楼的阴影里，形成一条有趣的线，人随影动，很像日晷。亚里士多德说：“一个好的广场，是一个能够让人面对完整人生的场所。”我还没有这样的体会，只是好奇没有一根草的广场为何名为田园？

走进市政厅，室内四壁和屋顶全是壁画，金碧辉煌，还陈列着一些雕塑作品，其中一件小孩子的卧像，恬静优美，如同睡着。透过窗户或站在平台可以看到依山起伏的房屋，站在天井头顶上就是四方的蓝天和高高的塔楼。登曼加塔楼很花力气，比乔托钟楼还要高些，但很值得，从顶上极目四望，脚下红色的山城和远方绿色的葡萄园相得益彰，黑白条纹的大教堂矗立在无尽的屋瓦之上分外醒目。

大教堂建在小城至高处，内外皆华美，特别是内部，从天顶到地面，每一寸都被装饰填满。黑白两色的大理石柱，硕大的圆形花窗，精雕细刻的宣讲台，最令我惊叹的是满地的大理石画，不是简单的几何图案，而是完整的人物和故事。教堂的一侧还有座图书馆，完全是满绘的，漂亮极了。我买的是通票，还可以参观博物馆和地下墓穴，博物馆中有圆窗玻璃等大小的复制品，还有许多绘画、圣物……一具水晶圣骨匣中有完整的骷髅，看得我毛骨悚然。地下墓穴中有古代残存的壁画，还描着金线，很精彩。同时展览着一幅古怪的油画，一名女子在亲吻基督腹部伤口的血，这是我从没看过的题材，也不知道具体的意思。

锡耶那是座有城墙的城市，去山下火车站时就要穿过城门。我还要继续深入托斯卡纳，下一站是皮恩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