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散文五人行|李培禹|眉山悟东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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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散文五人行

五位志同道合的作家

周末奉献给读者一杯清茶

愿我们的书写

能拨亮心灵那盏小桔灯

送给读者一份精神食粮

送给自己一份开心快乐

眉山悟东坡

文|李培禹

作者在眉山三苏祠东坡塑像前留影

六月，北京的春色刚刚收尾，我接到中国散文学会第八届冰心散文奖组委会通知，拙作《总有一条小河在心中流淌》（作家出版社2017年7月出版）荣获了“散文集”奖。得奖自然是高兴的事，然而让我喜出望外的是，本届“冰心奖”颁奖活动的地点，竟安排在了四川眉山。眉山，古眉州，那是大文豪苏东坡的故里啊！

不知道天下凡爱好文学的人士中，可有不喜爱苏东坡的？我则是从少年时读到他的“大江东去”、“明月几时有”、“欲把西湖比西子”等，就成了他的追随者。这“追随”是真的行万里路、读苏子书啊。东坡先生评价自己：“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黄州、惠州我是借出差湖北、广东的机会，顺路或绕道去寻访先生足迹的。儋州，则是专门约上友人，从北京飞到海南，然后自驾车一路环游，凭借导航找到当年苏东坡晚年流落的地方。

今天的东坡书院，已是绿竹成荫，俨然一处幽静美丽的花园。东坡先生的塑像很传神，眼睛眺望着他的眉山故乡，沉吟着“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周围的绿草刚刚修剪过，鲜花的花瓣上还有露珠的亮光，可见儋州人民对这位异乡先贤的崇敬和热爱。纵观先生的一生，他坎坷、多舛命运的足迹，还与杭州、密州、徐州、湖州、颍州、扬州、汝州、定州等地有关，其中我未到过的有汝州和密州。身虽未至，心却向往之，也略知产生于这二“州”的苏诗典故。在汝州，被贬谪的他照样约三五好友游山，若干首记游庐山的诗中就有那首“横看成岭侧成峰，远看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首诗，有学者认为是宋诗理趣的经典之作。再被贬密州，官职再降，他心绪忧郁，思念家亲，胸中涌出了千古名篇：“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西方有句谚语：“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我原计划中，追随苏东坡先贤的最后一站，当是他的出生地，即他和父亲苏洵、弟弟苏辙的“三苏故里”——四川眉山。对我来说，这一次的“寻根”之旅，不是冥冥之中最好的安排吗？

填好参会回执，鼠标一点发回组委会，我的心也随之飞向了眉山。

心灵是有感应的，第二天（离颁奖会尚有数日），我就接到了这样一条信息：

尊敬的李培禹老师，您好！

三苏故里，文学在场。我是“第八届冰心散文奖颁奖典礼”活动眉山会务组志愿者陈立，很荣幸能为您服务！从今天起，我将根据会务需要，为您发送一些相关信息，您收到就行，不必回复。希望这些信息对您不形成打扰，并对您的眉山之行有所帮助。眉山不仅是散文之乡，也是好客之乡。我们期待您的到来！

翌日，陈立的第二条信息：

尊敬的李培禹老师，您好！

眉山，古称眉州，是千古大文豪苏东坡的故乡。自古文风鼎盛，俊杰辈出。仅在宋朝就有886人考取进士，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进士之乡”，三苏父子更是蜚声海外。陆游因此有诗云：“孕奇蓄秀当此地，郁然千载诗书城。”眉山位于……
    眉山今天气温：20℃-27℃，阴转小雨。

第三天，她的问候如约而至：

尊敬的李培禹老师，您好！

“微雨止还作，小窗幽更妍。盆山不见日，草木自苍然。忽登最高塔，眼界穷大千。”（苏轼《端午遍游诸寺得禅字》）恰逢端午，读过东坡先生的诗，继续为您介绍眉山……

眉山今天气温：22℃-30℃，多云转小雨。

作为一个走南闯北的“老记”，我参加过的各种会议也不算少了，但眉山的“志愿者”陈立，还是带给我一点感动。我保留着她的文字：

眉山散文传统源远流长。最早可上溯到西晋，眉山文学家李密（224—227，犍为郡武阳今彭山人），创作了流传千古的散文代表作《陈情表》。以苏轼为代表的“三苏”散文，在中国文学史上具有很高的成就，开创了眉山散文的第一个群体高峰。唐宋散文八大家中，眉山的苏洵、苏轼、苏辙占了三家，这是中国文学史上绝无仅有的，故眉山有“散文的故乡”之称……

眉山今天气温：23℃-31℃，多云转阵雨。

会议报到那天，我被四川的朋友“拦截”在成都一聚，赶到眉山东坡国际大酒店时，天色已晚。另一位志愿者陈娟姑娘告诉我，陈立一直等您来着，但她是东坡小学六年级的班主任老师，她马上要带她的学生们“中考”了。我想到，这个时候一位市重点小学的毕业班任课班主任老师的压力有多大，而她却每天拿出时间为我这个本不相识的人介绍眉山，讲读我们共同崇拜的苏东坡。晚上，我随手翻开房间里一本眉山市文联主办的文学刊物，陈立的作品赫然在目——她还是眉山市作协会员，一位“东坡故里”的青年女作家。

眉山谒东坡，尽见东坡影。

晚饭后从东坡国际大酒店出来，我和同获奖项的好友作家伍佰下、杜京结伴，沿着东坡路散步，一眼便看见了东坡湖。陪同我们的陈娟说，这是东坡湿地公园形成的活水湖，湖水清澈，就这样慢慢地流淌，最终汇入岷江、青衣江。我站在东坡桥头，远远地望见了远景楼，不禁浮想联翩：中国古典文学最为华彩的一页，注定在眉山掀开，因为她的书写者是千载一遇的苏轼，苏东坡。我们几个“苏粉”有点兴奋，归纳起来道：在散文方面，他与欧阳修并称“欧苏”；在诗歌方面，他与黄庭坚并称“苏黄”；在词作方面，他与辛弃疾并称“苏辛”；在书法方面，他被尊为“宋四家”之首；在绘画方面，他是中国文人画开创者之一。说到家乡，他曾深情款款地写下了《眉州远景楼记》，叙说晚年告老还乡，重登远景楼的愿望。今天，巍巍的远景楼就在眼前，东坡先生却已别去千载了。

随着夜幕弥漫开来，远景楼的灯光渐次亮起来。焰火升腾了，一簇簇烟花伴着音乐喷泉起起落落，在空中描绘着绚烂的图案。我们完全融入了东坡故里的百姓大联欢。歌声婉转，那是邓丽君在唱“明月几时有”；歌声嘹亮，那是《爱我中华》的交响。人群中，著名作家蒋子龙、冰心的女儿吴青教授，也在尽情观赏美景。他们微笑着接受着每一个要求合影的人。吴青大姐更是俯下身子，称可爱的孩子们是“苏东坡的后代”。我有点恍惚，“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在东坡故里，你只需静下心来，随着风影便可踏上少年东坡上学时走过的石板路。树荫下闲谈，眉山人都能给你讲上几段苏东坡的故事。已然现代化的生态、文明之城眉山，没有失去的依然是“千年诗书城”的底蕴，而且这迷人的氤氲愈发浓郁。到眉山，不能不去三苏祠。陈娟始终陪在我们身边，生怕有哪处景点没看到；她还要不时举起“2号车”的牌子，生怕哪位作家落下了。在至今仍汩汩涌水的苏宅古井旁，在苏洵亲手栽植的千年黄荆树下，她为我们一一拍照，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儿。讲解员美女很优秀，她边讲解边回答参观者的问题，有时会补充一句：这最后一点是我个人的看法，仅供您一听哟。

东坡居士（国画）   纪清远作

一万个人眼里有一万个苏东坡，说不完、道不尽的苏东坡。说来有缘，我的好友，著名画家纪清远先生送给我的第一幅墨宝，就是苏东坡的画像。题款为“东坡居士”。显然，他画的是遭贬谪在黄州艰困度日的先生。一片竹林中，东坡先生一手持一卷书稿，一手轻捋胡须，目光中透出坚韧、旷达与乐观。他脱口吟诵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巧的是，中央电视台有一档《经典咏流传》节目，意义在于挖掘中华传统文化的精粹，融入现代诗歌、音乐创作，使其得到更加广泛的传播、光大。我的诗友、词作家李咏海和我一样，也是“苏粉”，他选取的经典名篇，正是东坡居士的《定风波》。他创作的歌词是：“何时起飞，何处落定/ 每一步都风淡云轻/ 一直寻找一双眼睛/ 能看清岁月的身影/ 都说生命是一次旅行/ 总在穿越自己的心灵/ 梦有多远，爱有多深/ 原来只是一道风景。”接下去便是千古名句“莫听穿林打叶声……”旋律也十分优美。黄绮珊在演唱这首歌曲前说：“人生总是顺逆成败，荣辱福祸，我们要以平常的心去对待。读懂这句话，我用了整二十年。”一曲《定风波》唱毕，掌声四起。这首歌夺得了该栏目当季的金奖。咏海发给我的视频，我在东坡故里用手机给朋友们播放。天上风淡云轻，东坡先生，您听到了吗？

颁奖会占时不多，大部分时间是安排作家分两路在眉山市采风。我们在彭山一个现代化农业示范园里，又与苏东坡“相遇”，他微笑着和几个农夫站在绿油油的田地里，他的《秧马歌》刻在田头的木牌上：“春云濛濛雨凄凄，春秧欲老翠剡齐。嗟我父子行水泥，朝分一垅暮千畦……”我不禁感慨:这眉山的苏东坡，这苏东坡的眉山！

作者在海南儋州东坡书院留影

从眉山回京后，我欣喜地看到陈立为她所带的东坡小学六年级六班六十六个孩子制作的《我们毕业了》的精彩视频，我才知道，她是从一年级起，一直把这六十六个学生带到六年级，圆满完成“中考”，一个也不少地把他们送进理想的中学。青春美丽的小陈老师，一边教学一边实现着自己的作家梦。视频中，她对她的弟子们称呼道：“亲爱的六十六位小东坡们……”说完临别赠言，她的眼睛湿润了，又说，今天，老师再给你们朗读一首诗吧。

她读的是苏轼的《西江月.顷在黄州》——

照野弥弥浅浪，横空隐隐层霄。

　　障泥未解玉骢骄，我欲醉眠芳草。

　　可惜一溪风月，莫教踏碎琼瑶。

　　解鞍欹枕绿杨桥，杜宇一声春晓。

六年级的孩子们不一定记得住这首词，但他们永远不会忘记这位称他们是“小东坡”的语文老师吧。

嘉

宾

有 

言

12

裘山山：

著名作家、鲁迅文学奖得主

说起苏东坡，我会想到两位我膜拜的女性。

一位是中国第一比丘尼、全国佛教协会副会长隆莲法师。我曾为她写过传记，她不但精通佛学，还善诗词，善书法，善绘画，懂英文，通藏文，数学也很好……可是，当我向她表达我的五体投地时，她却很幽默的说，我算啥子哦，比起我那位老乡我就是这个——她伸出她的小指头。她说的那位老乡，就是苏东坡。隆莲法师是乐山人。

另一位是我老妈，也是我膜拜对象。那年杭州西湖申遗成功，报纸上进行了整版报道。老妈看罢报纸感慨说，还不是全靠苏市长当年打下的基础。我们一家人都愣怔，脑子里迅速搜索着近些年在杭州任职的官员，没有姓苏的啊。老妈说，嗨，我说的是苏东坡嘛。

在中国家喻户晓的苏东坡，喜欢的人数不胜数，写过的人也数不胜数，但李培禹依然从他的角度去写了，去赞了。他以眉山为平台，让千年之前的苏东坡与今天东坡故里的家乡人同台亮相，巧妙的勾连，相通的气韵，如行云流水，让人读来既获益又愉悦。

“嘉宾有言”名录（以文字发布时间为序）

冯秋子    刘秀娟    梁衡   凸凹    穆涛    张凡

杜卫东  史建军  王剑冰   乔叶  张庆和   施亮

王也丹 刘琼 郝朝帅  李林栋  罗雪村  尹世霖

李迪   何向阳  梅洁    古耜   徐忠志   王小朋

彭程   王谨   陈先义  侯军   高洪波   裘山山

李培禹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五度“中国新闻奖”、首届全国“孙犁报纸副刊编辑奖”、第八届冰心散文奖获得者

曾任《新闻与写作》杂志主编、《北京日报》副刊部主任等职。报告文学曾获全国报纸副刊作品评选金奖，散文、杂文、诗歌等均有作品获入全国选本。近年在《人民文学》《解放军报》《解放日报》北京作协等征文中获奖。出版有《走进焦裕禄世界》《您的朋友李雪健》《笔底波澜》《总有一条小河在心中流淌》等。

阅读别人的故事

突围只在心里

现实

只把手伸给你

伸给你

就代表没有距离

—华静

我的人生信条

活

就要快乐的活

爱

就要纯洁的爱

写

就要发自内心的写

—李培禹

生命虽短

却是一个行走过程

试着把生命

当作一首诗

用微笑来品味

才是享受人生

—剑钧

爱过

奋斗过

享受过

生命无憾

—沈俊峰

当我行走

触到灵魂的颤动

当我回首

听见花落的声音

当我写作

看到命运的恩赐

—冻凤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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