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里曼: 始终生活在父亲自杀阴影中的诗人

贝里曼自杀时,没有留下解释死因的任何文字。但是他生前有好多首诗写的就是死亡与自杀这个主题。人们或许在这些诗中,可以寻觅到一些导致他自杀的蛛丝马迹。在一首自传诗《醉汉》中,贝里曼回忆起孩提时代曾经玩过的自杀游戏。还有一首诗,干脆题名为《自杀》,它开头写道:“想到了自杀,想到父亲,领我去吧。”

贝里曼那个当银行家的父亲就是开枪自杀而死的。这件事情对年幼的贝里曼打击极大。可以说,贝里曼的一生,差不多都生活在父亲自杀的阴影中。

约翰·贝里曼出生于美国俄克拉荷马州麦克阿勒斯特市的一个罗马天主教家庭,父亲是银行家,母亲是教员贝里曼从小聪明好学,学习成绩优异对音乐、文学、艺术等非常喜爱,很小的时候,就有写诗的冲动,并写过一些幼稚却很有想象力的“诗作”。父母及学校老师对此颇为赞赏。但是,如些天才少年一样,在很小的时候,贝里曼就遭遇了家庭的变故并由此变得郁郁寡欢

贝里曼11岁的时候,父亲因为处境不佳,在他的窗前开枪自杀,场面极为血腥。目睹这一场景后,父亲在眼前开枪自杀的恐怖的阴影,在贝里曼脑际中始终挥之不去,可以说纠缠了贝里曼整整生

在贝里曼成名作《梦歌》里面,那首特地纪念海明威的诗中(海明威在晚年时在寓所开猎枪自杀,颇有点像贝里曼的父亲)诗人似乎是在高声叫喊:

饶了我!
我的父亲,别开枪!
否则我的一生
都要受到你愤怒的折磨。

在另一首《一年级新生的忧郁》的诗作中,也直白地写到父亲之死,并且贝里曼有意将一种剧烈的痛苦掩盖着讽喻:

当我到朋友家玩耍时
我便常想起身上中弹穿孔的爸爸。
爸爸被盛殓用绳子放下墓穴,
也像所有其他完好无缺的父亲一样……

可见,年幼时父亲的自杀,在贝里曼心中留下的痛楚和噩梦一样的阴影,成了他终生难以逾越的障碍,一个解不开、抹不去的死结父亲自杀后,当教师的母亲带着他和比他小5岁的弟弟再嫁;贝里曼的名字是后父的名字,只不过本来后面还有一个Jr,(小);这经常被研究者认为是一种很有意味的悲剧性事件。而且这件事,对年仅10多岁的孩子带来的是双重“屈辱”,不仅他的童年被抹杀了,而且以养父之名生活了大半生。这对一个男孩子,是很尴尬、很痛苦的事实。贝里曼的养父于1947年10月去世。

贝里曼中学毕业后,以优异成绩考入美国著名的哥伦比亚大学。在大学里,由于学业出众,富有进取心,曾获得赴英国牛津大学进修2年的旅行奖学金。牛津之行,不仅令其开阔了眼界,也为他后来辗转于美国一些著名学府,如布朗、哈佛、普林斯顿等各大学,并成为明尼苏达州大学的人文学终身教授奠定了基础。

贝里曼1936年从哥伦比亚大学肄业,随后在位于底特律的韦恩州立大学任教。从1955-1972年逝世,一直在哈佛和普林斯顿大学工作,同时任明尼苏达州大学的教授。

贝里曼的文学创作生涯,开始于20世纪30年代末至40年代初。1940年,他出版了一册《五位美国年轻诗人》,表明他接受过爱尔兰和英国诗人叶芝、奥登、霍普金斯以及美国诗人克莱恩、庞德的影响。不过,由子其对诗的天生直觉和非凡的理解能力,在早期诗集《诗》以及《被逐》里,贝里曼已经表现出良好的控制技巧和能力

作为一个诗人来说,贝里曼成名较晚。一直到1956年贝里曼的诗集《向布雷兹特里特夫人致意》出版,那时他已经40多岁,才终于引起美国及国际诗坛的重视和瞩目,也开始被认为是“一名一意创新的诗人”而获得广泛的承认和赞誉。

在长诗《向安妮·布雷兹特里特夫人致敬》中,贝里曼以无限的崇敬,向被称做“美国第一位女诗人”的安妮·布雷兹特里特表达了自己的敬意和推崇,以及一种奇特复杂的感情。这首诗再现了作为清教徒的安妮·布雷兹特里特的一生她登陆后与新环境的奋斗,对婚姻的反抗,以及最终与她漫长的老年和疾病搏斗的经历和传奇人生。在诗中,贝里曼与清教女诗人安妮·布需兹特里特交流、说话并融为一体。她开始时作为他的诗神出现,而且很快地在段惊人的叙述里变为他想象中的“情妇”,他愿意跨过时间的阻越过好几个世纪去爱她。同时,“女诗人”在允满低音音节的诗行里,告诉他她去美国的航程,她的婚姻、她的生儿育女、她的信仰、她的悲伤和孤独。尤其是,她在荒野中生孩子那令人惊讶的段,成了所有创作的痛苦的主题。

然而,真正给贝里曼带来声誉并确立其文学地位的,是他从20世纪50年代中期开始构思动笔,并持续写作一直到20世纪60年代中期才完成,花了整整10年时间创作的组诗《梦歌》。这部规模宏大,结构复杂、人物奇特的叙事组诗,由多达385首十四行诗组成真正算得上诗坛的一部杰作。《梦歌》如今不仅被视为美国“自白派”诗歌的代表之作,而且列入了西方现代派诗作的“经典”。

而《梦歌》所表达的,正是贝里曼那些奇特、复杂的内心世界和一些不可思议的经历和愿望。《梦歌》中,人们明显可以看到童年时期父亲自杀对贝里曼的影响。

西方评论家马丁谈及贝里曼时,特别提到童年贝里曼目睹父亲自杀这种经历,而且使用了“溃散焦虑”这样一个词语。在马丁看来,贝里曼的写作,尤其是创作《梦歌》长达10年之久,是为了对抗自我的分崩离析,而他最后的自杀举动,正是表明他这种对抗的最终失败”

当然,诗界和评论界(包括国内对贝里曼及其代表作《梦歌》感兴趣的诗人和文化界人士),不完全赞同马丁的最后结论,认为溃散”对诗人贝里曼而言,“与其说是焦虑,倒不如说是场黑色的狂欢”。因此,进而认为贝里曼不是想“维护什么自我或完整(包括写诗及其自杀),而是因为,“在贝里曼生活中,父亲早早地一枪结果了自己,以致儿子的成长猛然失去了禁令的界定,溃散的梦境缠绕着贝里曼,害得他精疲力竭”。

但不管如何说法,中外论者都承认,童年时父亲自杀的心理阴影不仅缠绕贝里曼终生,而且对其诗歌写作,尤其是代表作《梦歌》的创作,影响甚大。

也由此,由赵乐珏先生主编的《外国现代派辞典》在介绍贝里曼的条目中称:“贝里曼的诗是一首首充满悲哀与绝望的歌,他的诗作承受着悲哀与绝望的重负,同时也是与这种重负搏斗的悲哀与望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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