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晖石棺 | “四神”崇拜与升仙思想的完美结合

王晖石棺为东汉上计史王晖的墓棺，建造于东汉建安十六年（211年）。石棺1942年出土于四川省芦山县沫东乡石羊上村。王晖石棺为红砂石质，棺体及棺盖各为整石雕凿，全棺造型雄伟，棺盖及四壁均有浮雕图像，且石质坚硬，除部分早期经盗墓者略有破坏外，棺体图像及铭文保存极为完好，是四川乃至全国汉代石棺的精品之作。

石棺整体为长方匣式，其上端刻双门，左门紧闭，刻墓志汉隶35字曰：故上计史王晖伯昭以建安拾六岁在辛卯九月下旬卒其拾七年六月甲戍葬呜呼哀哉右门半掩，门缝中刻一仙人微露半身，是为启门图。查诸多论文认为此启门图为一女性。我认为综合高颐阙、绵阳杨府君阙上启门图像来看，似应为定为仙人启门。佐证为仙人的还有一点，其右腿胫下着甲（或鳞片），当不是后世宋金妇人启门之意。启门图上方棺盖盖首雕一阔口衔环、肩生双翼、双爪扣环、臂膀强健有力的“方相氏”形象（一说为饕餮）。此神像出自《周礼·夏官·方相氏》:“以索室驱疫, 大丧, 先(柩)” 。郑玄注:“葬使之道(导)” 。由此看来, 王晖石棺上用此神像是为墓主驱灾辟邪, 为墓主灵魂升天先行开道, 扫清路障, 一路顺风, 使墓主灵魂尽快平安进入天国。

棺身左侧刻一肩生双翼、背负三鳍、腹有鳞甲的青龙，飞舞的双须同高扬的尾部呼应，指爪强健有力，气势奔腾豪迈，翼上刻三叶形纹。棺身右侧刻一白虎，虎首龙身肩有双翼，上身负环纹，下腹垂鳞。同青龙一样，也是尾部高扬、四肢劲健、指爪尖锐、气势雄浑。棺后刻龟蛇玄武图，蛇龟两首相吻两尾交合。

陈华《从王晖石棺谈王晖生前的信仰》认为：玄武蛇绕龟身, 两首相亲, 有交欢之象, 似喻人类男女。其认为该“玄武”图与汉代流行的房中术和宗教有密切关系。

棺盖共八条线七个棱面，有的学者认为这代表天上的银河。学者巫鸿认为，王晖石棺的画像和造型代表了汉代中国人的宇宙天地观念：“前朱雀、后玄武、左青龙、右白虎，天在上、地在下、人居中间，人是宇宙和世界的主宰”（索引：高子期，《王晖石棺略说》）

《曲礼》有载：“行前朱鸟而后玄武，左青龙而右白虎。”《礼运》曰“一人请以为田，四灵以为畜。何谓四灵？麟凤龟龙，谓之四灵。”《三辅黄图》则以龙凤虎龟为四灵，与《曲礼》说合。中国古代代表四大方位，也称“四灵”或“四神”：左青龙（东）、右白虎（西）、前朱雀（南）、后玄武（龟蛇合体，北）。它们镇守四方，避邪恶、调阴阳，用在墓中以保卫墓主灵魂安宁，王晖石棺上除朱雀外均有体现。

本该出现朱雀的地方被替代为仙人启门，这是汉代升仙思想的具体体现。仙人引导墓主人的灵魂进入“永恒家园”即石棺之中。古道工匠创造性的将朱雀改为启门图，并配刻墓志铭，使得升仙的主题更加明确。

同样，四神引导升仙也绝非个案。永城芒砀山梁王墓中出土的“四神云气图”便是例证。

王晖石棺这种特殊的“四神”+“仙人启门”组合模式，可以说是墓主人王晖渴望升仙的强烈愿望进行空前的强化，具有独特的意义，这也是石棺的珍贵之处。

石棺主人王晖是东汉末蜀嘉郡的上计吏（史），字伯昭，青衣（今四川芦山）县人。汉袭秦制，实行从地方到中央层层预算的、财政预算与官吏考核相结合的上计制度。上计吏为郡国属官，管理郡国钱米、户口、人丁、文牍等并定期向朝廷汇报。

王晖石棺自出土以来备受关注，学界就图像的定义、石棺的真伪等问题纷争不断。就图像内容而言，任乃强认为龙虎形象应是“虬”与“螭”，郭沫若则认为是四神中的青龙与白虎。综合石棺整体图像来看，玄武是非常明确，因此余认为为郭沫若四神说可信。

关于石棺真伪，王子云在《从长安到雅典》中质疑“龙虎纹饰结构松散无力，不类汉代风格⋯⋯究竟何时出土缺乏文字记载⋯⋯就字体考证，疑为后人补刻⋯⋯半开门的雕刻方式，出现在宋墓室内门或石棺上较多见”。

综合距离王晖石棺不远处的樊敏、高颐石刻皆与之相似，可信绝不是后人补刻。至于启门图，并非在宋墓中较常见。雅安博物馆藏汉代石棺上、四川高颐阙等以及三台郪江崖墓墓室内皆有启门图像。王晖石棺上的启门图绝非个案，同地区，同时期的启门图可互证。

王晖石棺真品无疑且是汉代石棺的珍品。其雕刻内容与形式的统一堪称完美之作，并将其所要体现的“升仙思想”立体的展现在石棺之上，笔法凝练，雕凿精致，墓主身份明确，铭文纪年清晰，可为其他石棺提供互证。石棺虽远在芦山偏僻之所，看过樊敏后，不容错过。

余二访樊敏，也意味着曾二访王晖。第一次去时，芦山地震刚刚过后，和筱溪听泉一起前往，兴冲冲的赶到，却大门紧锁，寻钥匙不得，小溪身手矫捷，跃门而入，得图数张。然而樊敏阙却怎么也不得入，失望败兴而归。后余独自入蜀，专为樊敏王晖而去，终得一见。

蓦然回首，已经是数年前的往事，今成一文，只为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