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aude Monet,Path under the Rose Trellises人生的意义是什么?每个人都会正式或不正式地问这个问题。这是人与低等动物的区别。低等动物只按基因的驱动生活,单纯地生存、复制即可,而人会追问:这生存与复制,到底是为了什么?即它的意义是什么?但这个问题往往让人迷惑,不同的人给出不同的答案,我们在不同的人生阶段,自己也会得出,或倾向于不同的答案。人生看起来并不像一个连续的整体,像一条河,或像山脉,你有时是河,答案是水,有时是山,答案是土。它们似乎对立,河切割山,山阻挡河,但山与河在一起,却很和谐。有意思的是,如果我们要知道人生的意义,那么就是允许答案是开放的、变动的,接受不确定性。这看起来像寻找意义而找不到,让人失落、迷惑与痛苦。在人类知识史中,人曾经是有确定性的,按照宗教,或者各类巫术的指引,神或某种神秘的力量,已经写好了每个人一生的剧本,它就是意义。但科学以其强大的力量,终于扫除了这个虚幻的确定性,把决定权还给了个人,这让人不知所措,有人至今不信科学,可能就是害怕不确定性。你把我意义的杯子倒空了,我向里面倾注什么?有句回答我很喜欢,但我估计很多人听了会生气,因为像狡辩:人生的意义就在于不停地寻找人生的意义。寻找本身就是意义。它其实是苏格拉底一句话的翻版:未经反思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反思就是不停地评估已有的生活,你的人生每一天都在丰富,之前的事件不停地重新排列、组合,产生化学反应,你每天都在死亡,你每天都在诞生。这不是挺有意思吗?只有大量的不确定性,反思才有存在的必要。但也不能只有不确定性。寻找,总是找到点什么。反思没有答案,也与瞎想无多大区别。伟大的心理学家维克多·弗兰克尔在纳粹集中营这个所有人类价值观崩溃的地方,找到的确定性是“人有选择的自由”,你选择爱,谁也剥夺不了。同样在集中营,犹太教著名拉比奥什里回答教徒的疑问时说:赞美上帝,并不是因为他赐予我们身体自由,而是他赐予我们精神自由,尽管我们身在集中营,更应诵读神恩,向敌人表明,我们这个民族在精神上是自由的。可以说是殊途同归,不同的思维工具,不同的反思方式,得出了相近的结果。在特里·伊格尔顿《人生的意义》一书中,愉快的思辨之旅后,得出的结论也是爱。爱是人生最好的过程,爱也是人生最好的意义。爱有两个方面,一是你需要发挥自己最大潜能,健康,成就,财富,荣誉,都是展现方式,这样你才可爱;二是你需要帮助他人发挥出潜能,就像你爱伴侣,爱孩子,你当然希望他展现出潜能。不同时代,不同语言,不同测试方法,一再重复思考,得出结论都是人有选择的自由,选择爱的人生最有意义。这不再让人迷惑,在任何一天,比如今天,都可以用它来指导又具体又未知的生活。凡符合爱的,则在增加人生意义,凡违背爱的,则在削减人生意义。无论人生形态如何变化,爱不变,你是水时,是水的爱,你是山时,是山的爱。2020年6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