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松亭 | 冬天,喝碗牛肉汤
【往期回读】
冬天,喝碗牛肉汤
叶松亭
作者叶松亭先生:1986年出生。媒体人。17岁之前,没离开过江都,但很想出去闯闯;17岁以后,因为上学、上班,很少有时间回家乡,心里又始终惦记着。目前“沪漂”。平日里,码字是工作,美食是真爱,能跑马拉松、会打太极拳,爱好广泛,但可惜“样样通,样样松”。
汤上桌,先呲溜一口,滚烫,透鲜,从嘴落到胃,激活沿途所有器官,之前还因为早起和寒冷而蔫蔫的,瞬间欢呼雀跃起来。再挑一块肉,大拇指大小,早已炖得软乎,又在唇齿间稍微保留了一些微弱的反抗,增加了点咀嚼的乐趣和成就感。
天气越来越冷。一早因为赖了会儿床,错过在家吃早餐的时间。裹紧外套匆匆出门,站在公交车站翘首以盼71路。
心里多少有点后悔,应该早点起,冰箱里面包、牛奶都是现成的,五分钟就能填饱肚子。但随即狠狠鄙视自己一把——这种季节,如果在家乡的话,谁要吃这些冷冰冰的东西?
当然要上街去喝一碗牛肉汤呀!
1
诚意足的牛肉汤,不要太多虚头巴脑,就是牛肉、汤。
看到顾客落座,老板先往碗底下半斤已事先煮熟并切成小块的牛肉,七分肉三分筋,再浇上两勺乳白的老火汤头,最后抓一把调味及装饰用的葱蒜、香菜,即可上桌。
几个动作连贯又一板一眼,简直简单粗暴,这是老店才有的风范——几家老店,大多集中在家乡县城的大菜场入口附近,据说是为了就近采购,也方便招揽顾客。县城里还有其他一些莫名其妙的店,为了省钱,舍不得放牛肉,靠青菜、粉丝、百叶凑数,抓了一把又一把,乍看也丰富,一吃就露馅,再便宜也不碰。
汤上桌,先呲溜一口,滚烫,透鲜,从嘴落到胃,激活沿途所有器官,之前还因为早起和寒冷而蔫蔫的,瞬间欢呼雀跃起来。其实,不放辣椒的话,汤是有点腥的,但喜欢的人管这叫肉香,细品还有点甜,非老饕吃不出个中奥妙。
再挑一块肉,大拇指大小,早已炖得软乎,又在唇齿间稍微保留了一些微弱的反抗,增加了点咀嚼的乐趣和成就感。
店家及时送来冷烧饼,但不能直接吃,否则就外行,必须蘸汤。吸饱汤汁的烧饼,温度适中,芝麻香混合牛肉味,一口下去,让人快乐无比,唯一要注意的是别咬着手指头。
最多三五分钟,一块饼一碗汤已下肚,周身热血翻涌,额头微微出汗。
如果放在十年前,这时一定要再加勺汤、吃块饼,不吃到肚圆不罢休,不过这几年慢慢明白了适可而止的道理,每顿吃七八分饱挺好。
2
家乡县城位于江苏中部。听老爷子说,原本县城居民的早餐桌上,没有牛肉汤这一味,差不多要到改革开放后,才逐渐有人叫卖。
毕竟以前牛要用来耕田,只有病死或老死的才能拿来吃,数量有限。后来日子好过了,牛肉成了平民食物,大菜场入口附近的牛肉汤就烧饼,不仅滋养了一代人,更随着我们走南闯北,成为游子心中怀念的经典味道,成为我们思念故乡甚至抽空回家的理由之一。
除了家乡的牛肉汤,台湾南部的牛肉汤也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三年前去旅行,下飞机后的头一顿,就是碗微微泛红的牛肉汤,味道有些区别,做法大同小异,再配上一碟肉燥饭和一份炒青菜,把舟车劳顿横扫得远远的。
我在当地的好朋友胡先生,对台南牛肉汤很有研究。他告诉我说,台湾原始牛资源很少,多亏郑成功之父郑芝龙从闽南引进,但同样因为要耕田,并不吃牛肉。直到后来进入日据时代,因学日本人吃西餐,才慢慢开始吃牛肉、喝牛肉汤,甚至借此“以示先进之风”。
对于这样的说法,我没去考证对错,只是听完之后有点不服。当年明治天皇带头吃牛排,但等慢慢辐射到台南,却变成了这么一道更加符合中国饮食习惯的汤汤水水的菜肴,可见不管什么外来的“先进之风”,终究难刮进我们这副传统的肠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