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平议(上)—— 五行学说的来源、内容、应用

陈苏生 肖相如频道 2017-10-05

导读:本文作于1957年,文题“五行平议”之“平”为平心静气之义,乃因中医界当时对祖国医学中五行学说的存废各执一端,而陈先生认为当历史地、客观地、全面地分析,故曰平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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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行学说的来源

五行为金、木、水、火、土五种物质。这些物质,在远古时代就受到先民的重视。

文献上有此记载,夏禹曾经提出“水、火、金、木、土、谷”六件事,并且指出应当大力修治。

这六件事里面,就包含“五行”在内,说明五行的本身,原是“重目验而切实用”的东西,也是人民日常生活所接触到的东西,这里面并没有什么神秘的气味。

考据家告诉我们:“阴阳发源于《周易》,五行早见于《尚书》”。

阴阳五行的学说,本来是我国古代殷、周两个不同氏族的私有文化,自从殷人箕子公开为周人传说五行之后,这两种学说,才始融合起来。

不过,《洪范》所说的五行,只谈到五行,并没有谈到“生克”关系,它只是把五行的实质扩大,而以物德为训,(水象征润下,火象征炎上,木象征曲直,金象征从革,土象征稼穑),这和原始的“五行”、“六事”比较就抽象化了。

可以引证,最早言五行相胜关系的,当以墨子为首。墨子《经下》与《经说下》说:

经……五行,母常胜,说在宜。(母作毋,宜作多)

说……五,合水土火,火离然,火烁金,火多心,金靡炭,金多也,合之府水,木离木。(合作金,脱木字)

墨子《经说下》,文字多错乱晦涩,然五行相胜之义,则灼然可见。但墨子固非专论五行生克者,当其时,论及五行者亦不仅墨子一人,子思、孟轲就曾受到这种影响(见《荀子》)。

一般公认,五行学说的发展,是战国末叶邹衍所完成的。

他运用“五行相胜”的原理,建立了迎合当时社会心理要求的“五德终始”说。

他主张五德转移,治各有宜,说明王朝隆替的必然性,说明封建统治,不是永恒不变的,这种思想,原是有其积极的意义。后人根据这种原理,推而广之,演变而为唯心的“谶纬”学说,这是后人的错误,邹衍固不任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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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行学说的内容

五行学说,最早见于祖国医学方面,当推《黄帝内经》。《黄帝内经》这部书,原是一部时代文化的综合产物,时代文化反映到医学上面,乃是一种不可避免的趋势。

如所周知,阴阳五行学说,在秦汉时期,正是最最风靡动人,五行学说渗透到医学里,亦然是一种很自然的事。

我们知道,任何一种新创的学说,总得要有相当的术语来说明之。如果没有适当的创制名词,或者因为新名词的贫困晦涩,不易为群众所了解时,我们的祖先,每每迳自利用旧有的“成句”加以新的发挥,这样一来,就比较容易亲切近人。

《黄帝内经》承袭阴阳五行学说,事实上就是这种变革内容的发挥。

一仍其旧,《内经》所谈五行,在名词上亦为“金、木、水、火、土”五种物质,在应用上则是指五种特性而言,根据五行特性的表现,《内经》把五行学说更广泛地应用到一切现实的事物方面去。

于是一切曲直动摇的现象,皆属于木;一切炎上灼热的现象,皆属于火;一切寒冽润下的现象,皆属于水;一切坚固锋利的现象,皆属于金;一切浑厚稳定的现象,皆属于土。

由此演绎:春天草木萌动,其征为木;夏日炎暑逼人,其征为火;长夏郁蒸潮湿,其征为土;秋天果实摇落,其征为金;冬令冰雪凝寒,其征为水。

它把客观现象与五行属性,牢牢地结合起来,于是“春木、夏火、秋金、冬水、长夏湿土”变成了固定的名称,在人体上就结合了五脏的形态,把它变成“肺金、心火、肝木、脾土、肾水”这些含有性能现象的名词,这些名词的联系,原是从长期体验中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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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行学说的应用

如前所述,五行学说的应用,其原始动机,无非想借此说明事物的道理。

医学的范围,本来是很广泛的,有许多问题,单用“阴阳二分法”来解释,或者不够圆满,或者简直不能解释。

五行学说则接触的面比较广,所讲的路子比较宽,有许多一时讲不通的道理,每每可以用五行生克的说理,辗转寻得解答的方案,这原是为了应用上的需要。

不容否认,这种推理方法,在当初解决问题时,的确起了相应的说明作用(假如五行学说,在当时不能起相应的说明作用,这种学说就不会吸收进医学里来了)。

可以理解,五行学说,在《黄帝内经》自有其重要的思想地位,它不但和“阴阳学说”起了互为作用,而且更有力更深刻地反映了客观事物的复杂性与联系性。

如果我们涮去它的消极一面,尽可以看到隐藏在消极的反面所另有的积极的一面,应该承认“阴阳二分法”仅能从相对方面,提出思辩的论据,而“五行生克”的推理,却可以从多方面取得联系,说明了更多更复杂的现象。

近人杨则民在《内经之哲学》中说:“五行顺次则相生,为生长发展之义,逆次则相克,为矛盾破坏之义,五行既相互生又相互克,有彼此关联之义,五行中亦分阴阳,隐然有对立之义,五行中有生有克,就包含了否定扬弃之义,凡此皆辨证之含义”。

他认为“《内经》之最高理论,本自不误,误在先民滥取材料,以为论证,此则时代限之也”,可谓持平之论。

五行生克的规律,举例如次:

(1)五行“金、水、木、火、土”顺次则相生。

如以五脏配五行,就说明脏器与脏器之间,自有其互相配和的关系。

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又生水,如此循环生化,无有尽时。

(2)五行金木、土、水、火,逆次则相克。

如以五行配五脏,就说明脏器与脏器之间,自有其互相制约的关系。

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又克木,如此循环制约,亦无有尽时。

(3)五行既相生,又相克。

如以五行配五脏,就说明脏器与脏器之间,无不相孳乳,亦无不相戕害,也说明人体内在的平衡,是建筑在既斗争而又统一的协调基础上。

金克木,火克金,金生水,土生金,五行互相生化,又互相制约,制则生化,化中有制,有化有制,亦制亦化,乃保平衡。

(4)五行中任何一行,都有母、子、主、仆四方面的关联(即包括生我,我生的“母子关系”,克我、我克的“主仆关系”)。

以五行配五脏,就说明任何脏器的病变,必然会牵涉周围有关的脏器,这是一种机动的、发展的、联系的观点,和静止的、不变的、孤立的“形而上学”毫无共同之处。

以木为例(木在脏为肝):

木生火(木为火母)这是我生关系。

水生木(水为水子)这是生我关系。

木克土(木为土主)这是我克关系。

金克木(木为金仆)这是克我关系。

以“金、木、水、火、土”配五脏,就说明了任何一个脏器的本身其病变的影响,必然会影响到别脏的安宁,因此,建立了医疗上的“整体观点”,说明了治病必须全面看问题,这就扩大了医疗上视野和范畴。

(5)五行生克关系,是相对否定的,是相互孳乳的。

因为我克之子,即是克我之敌,我生之亲,每能代我御侮。为了要保持平衡,必须保持这项微妙的均势。

譬如金能克木,克木太甚,则木之子火,亦将起而刑金,所谓“子复母仇”是也,正因为被否认的对方,其内部亦含有反否定的因素,于是金能克木,而不敢克木,因此,造成了“互不侵犯”的局面。

又如金能生水,是“母来顾子”之意,金之生水,对自己说来,火是一种负担,但是水气之旺盛,其反面即是火气之被抑,水旺火衰,金就没有被克之忧。因此造成了“和平共处”的局面。

按照这一种逻辑,说明任何脏器的功能,切忌过于亢进,因为他所制造出来的灾害,最后还是他自己的灾害。《内经》所谓“侮反受邪,侮而受邪,寡于畏也”。

只有五脏相孳乳,互相支援,才能保证没有偏胜之患,才能保证“和平共处”,说明“五脏协调”,是安定人体内在环境的重要因素。

(6)五行是发展的,是变动不居的。

如以五行配五脏,就说明病变的趋势,有其发展的一面,亦有其衰落的一面,根据这种病理的消长,在医疗上就产生了“隔一隔二”的疗法,和“预防为主”的思想。

以肝木为例:

肝属木,其临床特征为神经系病状。土属脾,亦属胃,其临床特征多见消化系症状。当神经兴奋紧张或抑郁不舒的时候,每每可以见到消化障碍的现象,中医认为是“肝旺侮脾”,经常用“木旺克土”的道理来解释这一个客观的事实。

因此,在医疗上就产生“脾病由于肝旺,扶土必先抑木”的想法,这就是“脾病治肝”的疗法。

很多的神经质病人,他的“肝经火旺”(神经紧张)乃是属于虚性兴奋,这种神经兴奋异常的原因,主要是由于某种内分泌不调或因营养不良所致。

中医说肾虚肝阳妄动,主张滋阴柔肝,在医疗上就产生“木旺由于水亏,滋阴可以柔肝”的想法。通过这一个滋阴柔肝的远距离治疗,间接达到精神愉快营养佳良的目标。通过精神的愉快,也就能恢复消化的功能。

医圣张仲景在《金匮要略》上,第一篇就告诫人们要见机知变,说“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说明“预安未受邪之地”是医疗工作者所应当注意的重要内容。

后人明明知道,五行生克的预测性,只是种概然性的启示,当真按照五行生克的教条去推算病变,基本上是难能吻合事实的。只有遇到吻合事实时,才能用到五行来解释。张仲景的偶一提到五行,而不为五行所囿,这才是善于运用五行学说者。

总而言之,五行学说的本身,只是一种推理的工具,其本身,由于时代的限制,自有其落后的一面,也有其积极的一面。

掌握运用的关键问题,在于使用工具的人,不在于工具的本身。不了解工具而埋怨工具的不应手,是不知工具者,工具不任其咎。

当然,工具也应该是发展的,永远株守老工具而不求改进,也是不正确的。

五行平议(下)—— 五行学说的本质、存废问题

导读:本文作于1957年,文题“五行平议”之“平”为平心静气之义,乃因中医界当时对祖国医学中五行学说的存废各执一端,而陈先生认为当历史地、客观地、全面地分析,故曰平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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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行学说的本质

如前所述,五行学说,原是一种说理的工具,此项说理工具的发展,由简单而到繁复,由具体而到抽象,它的涵义,每因运用工具者的思想方法不同,而变更其具体的内容。

 一 

《尚书·甘誓》云:“有扈氏威侮五行,怠弃三正”,这是五行二字,首先出现在经典上的记载,其次是《洪范》。

《洪范·九畴》,第一畴就是五行,它的原文说:“唯十有三祀,王访于箕子……箕子乃言曰:在昔,鲧堙洪水,汨陈其创行,帝乃震怒,不畀洪范九畴,彝伦攸叙,鲧则殛死,禹乃嗣兴,天乃锡禹洪范九畴,彝伦攸叙”。

这里可以体会,《尚书·甘誓》和《洪范·九畴》所提的五行,都是人民生活不可缺少的物质基础。

它的叙述实事(如殛鲧兴禹等事)亦仅是一种政治性的记录,后人因为《洪范九畴》标志五行,于是言五行者辄联想到《洪范九畴》,其实《洪范》所说五行,乃指实有的东西,并无神秘可言,也可以说,完全是朴素唯物的。

 二 

历史告诉我们,有许多朴实无华的先民知识,一旦到了理论家手里,就变为他们的说理工具了。事实亦然如此,五行名词的被利用为推理根据,早在“讬古”思想的风气下,广泛地传播开了。邹衍的“五德终始”说,就是这种五行学说的推广。

史记有此记载;“邹衍目覩有国者益淫侈不能尚德,……乃作终始大圣之篇十余万言,其语闳大不经。必先验小物,推而广之,至于无垠”,说明五行学说,到了邹衍的手里,已经把当时熟悉的唯物名词,作为他唯心类推法的工具了。

为了讽刺当世,为了鼓励“尚德”,以五行流转,转化而为五德终始之说,这原是一种根据已有的知识以推测未来的方法,在当时的客观情况下,这种推理方法,在某些现实问题上,曾经起了一定程度的积极作用,但是他那漫无原则的类推方法,消极地使人们走向主观唯心的陷阱,也起了脱离实际的反作用。

《荀子·非十二子篇》在非难子思、孟子时,就明白揭发五行学说的错误。它说:“案往旧造说,谓之五行,甚僻远而无类,幽隐而无说,闭约而无解”。这种思想发表在“百家争鸣”的潮流中,可以说是非常尖锐的。

 三 

历史证明,在封建文化统治下,“百家争鸣”的结果,唯心思想的发展条件总是比较优越些的。五行学说到了战国末期,已经进一步变成更有组织、更有系统的“烦琐哲学”。

吕氏春秋十二览说:“孟春三月……其日甲乙,其帝太皞,其神句芒,其虫麟,其音角,其味酸,其臭膻,其祀户,祭先脾。……”

这种笔调语气,绝似黄帝内经,它把宇宙一切存在,包罗万象地加以排比配合,即如四季、六律、十天干等现成名词,在数字方面,一时不能分配五行者,亦必强求凑合以为用(如四季配五行则增一长夏),这种烦琐引申的风气,在封建文化更形巩固的时候,又有了长足的进展。

西汉董仲舒的《春秋繁露》,侈谈五行,可谓集五行伪说的大成。它把五行的推理方法作为谶纬学说的依据。

毫无疑问,这种带有神秘色彩的诡辩方法,完全脱离了客观存在的物质基础,对社会文化不但没有什么推进的积极作用,相反地起了“迷惑人心”的不良影响。

 四 

前已言之,医学是时代文化的综合产物,时代文化的反映在医学方面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形势。不容讳言,祖国医学受到这种思想的影响是相当严重的。但是医学毕竟是以实践为主,医学上所采取的应用名词,和哲学上的论辩名词,尽管字面相同,在本质上却是大有差异的。

正因为一切医学上理论都是为实践服务,所以任何在实践上不起说明作用的名词,不能长期存在。正因为五行学说在某一角度上,可以帮助或补充原有说理工具之不足,所以到现在为止,仍有人在继续使用它。

譬如“肝胃气”这一种病(神经性胃病)在临床上常常遇到的,这种病就不能以“阴阳二分法”来做分类解释,它既不是阴亏阳虚又不属表里寒热,如果以肝木犯胃来引证就恰恰合适。

如所周知,一切古来成语,一旦为人民共同所了解时,就变成实际应用的东西。伤寒、霍乱这两种病,在名词上,前一种是标志病因(伤于寒),后一种是标志病状(挥霍撩乱),但今之学者,已经不把它当做病因病状而把它当做病名了。

肝胃气是旧的病名,木旺克土是旧的解释,治之而有效,于是病名也成立了,到现在为止,不论中西医,差不多都已知道“肝胃病”,这是与情绪有关的消化器病了。

不容分辩,一种病的存在,就是客观存在的物质基础,说明这种客观存在可以利用古有的成语来解释,当然亦可以更好地用现代知识来解释。但是这种说明工具,并不等于空想哲学上的抽象名词,因为它们的本质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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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行学说的存废问题

五行学说,在祖国医学历史上,是一个比较突出的部分。在古代医学的经典里,到处可以发现浓厚的五行说素。

由于“尊古”思想的影响,五行学说,从《黄帝内经》以来,始终优容地被保留在祖国医学领域里,而且贯穿在整个医学理论中,成为中医理论里经常遇到的思想体系。

唯物主义者和唯心主义者,都曾利用这个“间架”形式,填进自己的思想内容,都曾利用它作为宣传解释的工具。

后之议“五行”者,因为各人的观点不同,所采取的态度也不同,有的主张废弃五行,打倒五行,有的主张暂时保留逐步研究。这两种思想斗争,向来就是无法统一的矛盾。

如所周知,五行学说的应用,原是古代哲学思想在医学上的反映。

无神论者,掌握了这个利器,光荣地结束了神权统治的局面,击败了当时流行的宗教迷信思想,把它结合到自然科学的实践基础上,创立了朴素的唯物主义世界观,这是对的。

但是这种胜利的果实,立刻被唯心主义者掠夺过去,把它当做宣传自己思想体系的工具。

这样的思想同样也反映到实践应用的医学里去,因此产生了既有积极一面,又有消极一面的“暧昧学说”:一种是把五行学说,当做解释现实事物的工具,一种是据此类推,作为演绎万有的“法宝”,中国古典医学《黄帝内经》里,就包含了这两种不同本质的内容。

可以体会,五行学说的引申在医学方面,其所起的作用是不同的,譬如以五行引申五脏,就说明五脏不仅是形态学上的一个单位,同时亦是一个机能上的单位,这是非常有意义的;

用五行物质的存在,来解释人体物质的多样性,以五行的相互关系,来阐明人体内在的联系性,从而充实医学原理的内容,也是有积极意义的。

我们可以承认这种朴素的辨证法,其最低限度,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任务,发挥了它应有的积极作用。

平心而论,五行学说之成为中国医学方面的特殊理论体系,是不容否认的。它的思想方法,具体贯彻在病理诊断和治疗等方面的基本原则上,是起了相应的说明作用的(当然也有阻碍进步的反作用存在)。

马列主义教导我们,认识一切现象要在其发展过程中去认识,要从历史上去认识。昔日持以为用的古典哲学,必然有其不成熟和错误的一面,也必然有其隐蔽着的真理一面。

因此一切片面的肯定或否定都是不正确的。我们知道社会总是向前发展的,说理工具的被应用,可以因人因时而变异其内容的。

在昔有唯心名家董仲舒借阴阳五行学说大谈其“天人相应”之理;又有唯物论者王充,同样用“阴气阳气”的名词,来否定董仲舒的感应论。

近人梁任公认为“阴阳五行是二千年来迷信之大本营”,而其徒吕思勉就不同意此说,他认为迷信之说,必有所附,有阴阳五行则附于阴阳五行,无阴阳五行,彼又将转附(俱见古辨五册)。

任继愈在历史研究里也说,“根据阴阳五行的学说来说明人类生理现象心理现象疾病现象,它是朴素的唯物主义的观点,但是哲学上的唯物主义,固然用阴阳五行学说来说明世界万物的根源,而唯心主义,也利用这阴阳五行的“间架”,充填上神秘主义的内容”。

这段话具体说明阴阳五行仅是一种说理工具,工具是无罪的,“当存当废”的关键在于人。人应该是发展的,应该是求进步的。批判唯心主义,建设有科学根据的物质基础,其关键问题也在于人。

互动讨论|王里先生的“五行学说”之答

肖相如按:我的公众号于12月14日和15日发表了谈谈“五行学说”中的问题(上)谈谈“五行学说”中的问题(下),王里先生就此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 个人感觉,这位王先生是误解肖老师的观点了,肖老师是想告诉我们中医人“淡然前行,勿忘初心”,“初心”是什么呢?是临床,是疗效,中医发展的近几百年有些地方走偏了,说起来头头是道,做起来没头没脑。动不动引经据典,似乎非经典勿言中医,非古训莫知可所谓。疗效和方证相应却不人重视,中医成了一种文化,而时常被某些人拿来故弄玄虚,作清高壮,为为中医而中医非帮我中医也,此中医之贼尔。许多前辈先贤都曾对此等中医怪象深表优虑(如胡希恕老,邓铁涛老)。这位王先生理论根基相当令人佩服,甚至连《圆运动》都引用颇多,然肖师之苦心之处,绝非你之谓理论之完备等相关讨论,而是希拔乱而返正,中医百年大计,得靠万千中医人的共同不懈,思之慎之共勉之吧……
  • 肺主藏气,而朝百脉。肺可以朝百脉?没有君主心的作用如何朝?首先西医生理就讲不通。中医千年来的生理和病理经常混淆。先生如需更多参考可百度搜索:中医修正博客,后学也是从修正先生处得到启发
  • 中医理论的产生脱胎于临床实践,任何一种疾病的治疗都要依赖于临床的疗效,中医很多理论的说法也是相反相承的,而我们判断如何用药也要根据临床,难道对于冬天的高热就不能用石膏?夏天的大寒就不能用附子?不拘于先贤的条条框框,才能有所发展,有所进步。
  • 我们将王先生的观点也发表出来,希望大家多多讨论,最终能分辨清楚,究竟哪东西是中医自身的,哪些东西是其他理论在中医的运用,中医对其他理论的运用应该有什么限度等等。

    日前,读到肖相如先生对五行学说的提问(见微信公众号:肖相如频道),现试做答题,敬请指点。

    提问一:按照四行与四脏的配属关系,肝为木,心为火,肺为金,肾为水。其关系就是肝是源于肾的,心是由肝逐渐旺盛发展而来的,肺是源于心的,肾是由肺发展而来的。这么理解行吗?

    1. 《内经·素问·六微旨大论》 :

    帝曰:善。愿闻地理之应六节气位何如?岐伯曰:显明之右,君火之位也,君火之右,退行一步,相火治之,复行一步,土气治之,复行一步,金气治之,复行一步,水气治之,复行一步,木气治之,复行一步,君火治之。

    2. 黄元御《四圣心源》:

    阴阳未判,一气混茫。气含阴阳,则有清浊,清则浮升,浊则沉降,自然之性也。升则为阳,降则为阴,阴阳异位,两仪分焉。清浊之间,是谓中气,中气者,阴阳升降之枢轴,所谓土也。枢轴运动,清气左旋,升而化火,浊气右转,降而化水。化火则热,化水则寒。方其半升,未成火也,名之曰木。木之气温,升而不已,积温成热,而化火矣。方其半降,未成水也,名之曰金。金之气凉,降而不已,积凉成寒,而化水矣。

    祖气之内,含抱阴阳,阴阳之间,是谓中气。中者,土也,土分戊己,中气左旋,则为己土,中气右转,则为戊土。戊土为胃,己土为脾。已土上行,阴升而化阳,阳升于左,则为肝,升于上,则为心。戊土下行,阳降而化阴,阴降于右,则为肺,降于下,则为肾。肝属木而心属火,肺属金而肾属水。是人之五行也。

    肝藏血,肺藏气,而气原于胃,血本于脾。盖脾土左旋,生发之令畅,故温暖而生乙木,胃土右转,收敛之政行,故清凉而化辛金,午半阴生,阴生则降,三阴右降,则为肺金。肺金即心火之清降者也,故肺气清凉而性收敛。子半阳生,阳生则升,三阳左升,则为肝木。肝木即肾水之温升者也,故肝血温暖而性生发。肾水温升而化木者,缘己土之左旋也,是以脾为生血之本。心火清降而化金者,缘戊土之右转也,是以胃为化气之原。

    3. 彭子益《圆运动的古中医学》:

    太阳射到地面的热,经秋金收降于土下的水中。经水气的封藏,阳热与水化合,升出地面而成木气。木气再升而成火气,是为四象。四象运动而成中气,中气亦名土气,土气在四象之中也。此一个五行的圆运动,称曰宇宙。宇乃大气圆运动的个体,宙乃大气圆运动的范围。此宇宙不过地球与日球公转之间,地面上之际,极小极小的段,是寻常的,是现成的,是自然的,是简易的。人身个体,是宇宙圆运动的大气生的,为宇宙的遗传体。故曰,人身一小宇宙也。

    王里答题:若按以上文献理解,心肝脾肺肾五脏实为相互承续之一气,非仅形质也。

    提问二:春夏秋冬反应的是自然界阴阳的消长转换规律。由冬到春,是阴极而阳生的过程;由春到夏,是阳气渐长的过程;由夏至秋,是阳极而阴生的过程;由秋至冬,是阴气渐长的过程。但四季变化的过程并不能等同。用木火金水四行来解释这个阴阳消长转换的过程并不确切。

    王里答题:对“但四季变化的过程并不能等同”这句话不甚了了,暂时搁置。

    提问三:肝气喜条达而恶抑郁,有疏通气血、调畅情志的生理机能,可以认为与木的特征相似,但肝还有很多功能,如藏血的功能,和木的特征就没有相似之处。

    王里答题:似乎应该理解为肝气在五行六气的运动过程中的特征是喜条达和上升,而藏血是其作为脏的功能。《素问》:“所谓五脏者,藏精气而不泻也。”

    提问四:心主血脉和主神志的功能,与火的特征并不很相似。维持体温的恒定是阳气的功能,心的阳气当然很重要,但更重要的应该是肾阳。心还要分阴阳,心阳可以认为具有火的特征,心阴就不可能有火的特征了?

    王里答题:同上条。

    提问五:肺的清肃下降可以认为与金的特征相似,但肺还有与肃降同等重要的功能:宣发,而宣发是向上向外的,更具有火的特征,也具有木的特征,与金的特征正相反。

    王里答题:宣,本义为大室。说文:天子宣室也。引申义:普遍;宣告;显示;宣扬;疏通等。

    黄元御《四圣心源》“气统于肺,凡脏腑经络之气,皆肺气之所宣布也”,应是“肺主藏气,而朝百脉,十二经之气,皆受之于肺”的意思。即与《素问·五脏生成篇第十》“诸气者皆属于肺”同义。《内经》的《素问》和《灵枢》原文似乎都没有谈及肺的“宣发”问题。

    提问六:肾的主水功能是肾阳的功能,即肾阳对水的温煦、气化、固摄作用。而主水的功能正好和水的下行特征相反,主水就是为了克服水的下行,使之气化上行才能为人体所用。

    所以正常的情况是心火下降,肾水上承,才能水火既济,心肾相交;如果心火上炎,肾水下降,则是心肾不交。所以,心属火而炎上,肾属水而下降,指的是疾病状态。

    王里答题:火上炎,水下降,自然之本性也。火虽上炎又被制约,水虽下降又被制约,五运六气使之然也,生命由此而生也。

    提问七:“心火之阳热可以抑制肺气的清肃太过”,临床上有什么判断标准,反过来说,心火不足会出现肺气的清肃太过,肺气的清肃太过是什么临床表现?

    “脾制约肾即土克水,如脾气之运化水液,可以防肾水泛滥”。肾水泛滥的原因是肾虚不能主水;而脾气之运化水液,可以防止肾水泛滥,其本质是帮助肾恢复其主水的功能,其制约的不是“属于水的肾”,而是肾的主水功能减弱而产生的“水”这一病理产物。

    以上的解释混淆了“属于水的肾”和肾的主水功能减弱而产生的“水”这一病理产物两个不同的概念。

    彭子益《圆运动的古中医学》:

    人身肝木之气,疏泄不及,则现无汗、尿少、粪难、腹痛、胁痛、妇人月经来迟等病。疏泄太过,则现自汗、尿多、遗精、发热、头晕、耳鸣、妇人白带,月经来早等病。疏泄不及者,水中的火气不足;疏泄太过者,金气不足也。

    人身肺金之气,收敛不及,则现汗多、头晕、发热、咳逆、上气、遗泄、尿多、痿软等病。收敛太过,则现恶寒、粪艰、胸闷、无汗等病。收敛不及者,木气过于疏泄;收敛太过者,火气不能宣通也。

    人身心火之气,宣通不及,则现血痹,神倦、口淡、血寒等病。宣通太过,则现舌痛、喉痛、心跳、心烦等病。宣通不及者,木火之气虚。宣通太过者,中气虚,金气不降也。

    人身肾水之气,封藏不及,则现阳越,头晕、发热、足肿等病。封藏不及者,金气收敛之力衰,木气疏泄太过也。肾水无封藏太过之病,肾水愈能封藏,阳根愈坚固也。

    人身脾土之气,运化不及,则现腹满、停食、上吐、下泻、四肢不举、全身倦怠等病。土气填实,则不能运化也。

    人身相火之气,燔灼不及,则现下寒、肾寒、脾胃衰弱、二便不固等病。燔灼不及者,相火的本气少也。相火无燔灼太过之病,有相火不降之病。相火降于水中,水中有火,则生元气。相火不降,则燔灼于外,而发烧热也。外之烧热愈大,内之相火愈少也。

    王里答题:以上引用的应该算是临床表现吧。

    提问八:母病一定会及子吗?肾病一定会传到肝吗?判断母病及子的根据是什么?如果不是一定的,判断的根据必须是证,那这种理论有何意义呢?

    《内经·素问》:圣人春夏养阳,秋冬养阴。冬伤于寒,春必温病;春伤于风,夏生飧泄;夏伤于暑,秋必痎疟;秋伤于湿,冬生咳嗽。

    王里答题:不是说肾病一定会传到肝,而是说肾水(癸水)没有养好,受了寒气,到了春天就会使肝木(乙木)的升发受到影响以至于生病。还是说的气的运动,而非某一特定形质的变化。其他类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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