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清辉：百姓小记９／中药铺的姜师傅

　　刘清辉，现任邵东县法院副院长。系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邵东县法院文联主席，县作家协会副主席。长期坚持业余创作，擅长散文写作。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有作品集《大山深处的孤独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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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药铺寄租于大新大上市公司原总经理姜维海和湘雅附一现著名脑外科教授姜维喜兄弟家，距修表店约七、八间铺面。维海先生是我们小学时期的班长，因我们同班的缘故，经常在中药铺学习、玩耍。

　　药铺宽约四、五米，长约十四、五米，感觉长且幽深。在铺子的正当中，直摆着一排长十几米、宽约六、七十公分、高不到一米的玻璃柜台，柜台的尾部仅留供药铺工作人员出入的小过道。柜台西面靠墙，一排同样长的药柜平行排列。药柜前面有三十公分宽，五十公分高低矮部分，可坐，可摆东西。药柜后半部分很高，大约两米五左右，整整齐齐的一百多放药的抽屉安放其中，有的抽屉里面还划分为二、四、六、八偶数小分格。林林总总的药有好几百味。药柜的顶部还依序排放着大大小小的陶、瓷器具，坛坛罐罐、瓶瓮碗盘、盅盆壶钵、等等，也是安置药物用的，有的粗糙、有的精美，估计有的可以称得上文物了。写小记之前，我特意去寻访了一趟，从牛马司街上一位郭姓民间收藏家那里拍下了部分珍贵的照片。

　　我常常好奇地问姜师傅，为什么乌龟团鱼壳、厕所里的蛆壳、土里挖来的蚯蚓、桔皮等等千奇百怪的东西也是药，他只是和睦地笑笑，不予回答。趁他不注意，我常常调皮地抓他的桂皮吃，味道很好，甘草、八角也是我们未成年人喜欢的东西。瓜果、干花、树叶、动物、石头、粉粉等等也是药。以至于多少年后，基于猎奇，我收藏了各种各样的药书、药典供观赏、“研究”，在户外活动过程中，我常常可以骄傲地告诉驴友们，哪些可以入药，大致可以治疗什么病。

　　中药铺是公家的，有三、四位工作人员。其中一位人称周五爷，因为检举一位张姓人士私埋了一坛银花边（又叫袁大头），被该张报复，刺了一刀，该张因此被枪毙镇压。姜师傅比照相馆的刘师傅大二十岁左右，在我心中是老人家了。他为人很和气，轻言细语的，瘦高个，古铜色脸庞，撑一副老花眼镜。如果有顾客来抓药，他一定会不厌其烦地把药单看三轮。大家都认为，医生开药单的字最难认，却难不到姜师傅。人们说，他从事这个老行当几十年，又好学，看病的水平相当于一位老中医了。他却很谦虚，只是给别人看看小病，往往药到病除。对于别的医生开出的中药单子，他从来不自作主张更改，只是口头上提一些建议。如果发现了明显错误，提建议别人又不采纳，他会很机智地回复没有那味药，就只得用其它的药替换了。

　　

　　聂哥哥父母双亡的事，他第一个知道，因为聂哥哥常来中药铺为父母抓药。突然有一次，小哥哥哭着来答谢姜师傅，说父母今后再也不用麻烦师傅了。姜师傅知道小哥哥家境，于是想办法让小哥哥帮药店做事，名正言顺地安排一些食物给他，又策划我父亲的饺面馆也支持一点，使小哥哥马马虎虎渡过难关。

　　姜师傅自己晓得制药、晒药，有的药切得很整齐、很漂亮。他有大、中、小三杆秤，那杆小秤最漂亮，二十公分长包铜嵌银的，秤砣也是黄铜的，锃亮锃亮。如果他给人抓药使用那杆小秤，那一定是非常慎重的时候，会戴眼镜反反复复多看几遍药单，这个时候催他快，他会把眼镜扒下来一点，直接用眼睛看看你，慢条斯理地回答：快不得，快不得，出岔胡麻烦。

　　我妈妈生前患病多年，去姜师傅中药铺抓药是经常的事，得到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无论贵贱、贫富、官民、职业、背景、文化……他待一切人都一样，真正是“人人平等”，我后来当了检察官、法官，还时常用他为人的态度，当镜子和榜样来警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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